对面的人沉默了许久。
他方才其实没怎么听清卫怀琛说了什么,但却也能感知到他话语里那种怪异的情绪。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感觉的?”
“不清楚。”
卫怀琛的嗓音冷静到了一种发沉的地步。
“一开始见到他,只是拿他当我养母的亲生儿子来看待。养母当年对我很好,我当然也会对他好些。”
“但是慢慢地,我竟然发现他在接近我。”
“他好像一点都不怕我,他对我似乎一点都没有警惕之心。”
对面的人松了一口气:“也就是说,你对他的异样情绪来源于他的这种善意?”
卫怀琛沉默了一下。
他的手指轻轻地捻上了旁边窗帘的布料,然后一点点收紧。
而他的嗓音则愈发轻柔:“当然不是这样,没有这么简单。”
“我说不清楚那具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也说不知道那种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一边说着,卫怀琛一边慢悠悠地笑了:“但是当他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会变得很奇怪。”
因为曾经的经历,从小到大他都对属于自己的东西拥有极大的占有欲。
不允许他人觊觎,不允许他人触碰。
但是现在,那种对于物品的占有欲竟然转移到了人的身上。
就连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
对面沉默了许久:“确实有点奇怪,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你的病现在已经好很多了不是吗。”
“这段时间注意点就行,不要把情绪紧绷着,这会让你的病情加重,试着放松一些。”
“如果不能把注意力从你弟弟身上转移开,那在你想清楚之前,尽量用平常心去对待他,可以吗?”
“其实人和人的交往很简单的,不要伤害到他,也不要让他知道这些,你们以后的关系或许会变得很好。”
“嗯。”
卫怀琛顿了顿。
他的手慢慢地松开。
而在窗帘上,则留下了一片细小的褶皱。
他的嗓音很低,说话的语速也很慢。
“我努力……把他当成我亲生的弟弟来看待。”
“嗯。”
对面的人听到卫怀琛这么说,连忙道。
“这样是最好的了,或许等你的病再缓解一些,你这种奇怪的感觉就消失了呢。”
“嗯。”
卫怀琛的嗓音仍然很低,语速也非常慢:“也许是这样吧。”
挂上电话之后,卫怀琛定定地看着暗下去的屏幕。
屏幕里的影子是勾起唇笑着的,但是一双眼睛却格外沉。
半晌,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一早,时颂就来敲卫怀琛的门。
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其实在后来卫怀琛走后不久时颂就又醒了。
起初屋子里留下的清冷气息还很让时颂安心,但等卫怀琛的气味消失得差不多干净了之后,他就开始没来由得开始心慌起来。
想了想,他拿起旁边的手机给卫怀琛发了一句:“哥,你睡了吗?”
但是卫怀琛没有回复他。
时颂觉得卫怀琛可能真的睡了,只好一个人在屋子里辗转反侧。
一整夜,他脑子里杂七杂八地想起许多东西。
最主要的就是原书里自己的结局。
在完全落魄之后,他身后忽然多出了许多双饱含着浓浓欲望的眼神。
他们想让时颂变成自己掌心里的玩物。
就像是那个被抓进局子的本地佬一样,那种恶劣的眼神就仿佛是毒蛇般攀附在时颂身上。
不过好在时颂生病之后,那些人就再没有出现过。
时颂抱着膝盖坐在床上。
他也想起了他哥的眼神。
卫怀琛的眼睛是浅色的,里面带着一种温和而干净的气息,跟他待在一块的时候,时颂总是会感受到格外安心。
“呼。”
时颂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把那口气吐出来。
还好有他哥在。
第二天早上七点多卫怀琛才回了时颂的消息。
“嗯,我刚醒,怎么了?”
时颂本来正努力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听到手机的提示音后他瞬间坐起身来。
“哥,你醒啦。”
“那我一会可以去跟你一起吃早餐吗?”
他的语气很轻快,即使隔着屏幕也能透露出一种期待来。
卫怀琛的消息很快就回复了过来:“可以。”
过了一会,服务生来送早餐的时候,时颂直接让他们放到了卫怀琛的房间里。
“哥!”
时颂今天穿着一套很活泼的卫衣,一看到卫怀琛他立刻就笑了起来,眉眼舒展开来,变得尤其明艳。
“早上好呀。”
“嗯。”
卫怀琛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此时正在看手机。
路威斯一大早就迫不及待地给卫怀琛发来了消息。
“昨天不是跟你说项目那边的安排还没准备得太完善吗,现在已经准备好,你随时可以来看。”
“今天下午和明天都可以,要不咱们今天下午再谈一次,早点解决你们也好早点完事。”
“昨晚睡得怎么样?”
一边说着,卫怀琛一边抬眸看了一眼时颂。
“唔。”
时颂点点头:“还不错啦。”
但是他的下眼圈稍微有点发青,脸色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说这话的时候他微微低下了头,精神有些发蔫。
看上去有点可怜。
卫怀琛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
“我已经跟看守所的人说了,他们会关照一下昨天的那个人的。”
“以后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了。”
听到这话,时颂猝然抬起眸来,对上卫怀琛的眼睛。
曾经他的养父母突然离开,高中最好的朋友也忽然消失,这种乍然的分别曾经给时颂带来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但是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样的话。
大概是因为昨天晚上没睡好,所以今天时颂的情绪格外敏感。
他的眼睛立刻变亮了:“真的吗,哥。”
“嗯。”
卫怀琛微微地错开眸子。
时颂的心跳快了一些,简直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但他不好意思让卫怀琛看出异样来。
“哦对了哥。”
忽然,时颂坐到了卫怀琛旁边的椅子上:“今天工作上有什么事吗?我都没问题的。”
卫怀琛顿了一下,语气淡淡的。
“没有。”
“没有?”
时颂有些不敢相信地说:“天呐,我还以为今天会很忙。”
“那我可以去米宾美术馆吗?”
卫怀琛拿起汤匙,淡淡地“嗯”了一声。
时颂轻轻地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