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活着

在往贵溪府赶的路上,又换了两次马车,但自始至终不变的还是那个少年。

也是因为此,柏砚才见识到那少年身手不简单,空手放倒两个壮汉时脸不红气不喘。

“自小便生有一副怪力,这些不算什么。”少年名唤越鞘,熟练地换上一身粗布麻衣,又往脸上捯饬了一堆东西。

“二哥看会了吗?”他们路上为免被人怀疑,以兄弟相称,还起了两个“接地气”的名字——王二、李三。

柏砚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虽生疏但速度不慢,不多时便与越鞘面上别无二致。

越鞘围着他看了一圈,又不知道从哪儿扯了一块灰布,粗鲁地往柏砚头顶一裹,将那头青丝给藏得严严实实,他自己则沾了灰土弄得跟鸡窝似的。

“此处离贵溪府不足百里,但是宫里的人要比我们快一步,现在四处都是探子,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抓住。”越鞘递给柏砚一块胡饼,“我们只能挑着官道走,小道好几处被雪封了路,盲目踏进去容易出事。”

马车太显眼了,加之他们一路上为了躲避追兵,也与怀淳派出来的人失去联系。

柏砚知道利害,自然毫无意见。

越鞘多看了他一眼,“倘若之后再发生什么意外,你只需寻活路,不用管我死活。”

看起来不过十五岁的少年,柏砚沉默了下,点头。

至于这点头是为前半句还是后半句,那就不得而知了。

临近除夕,沿途府县俱张灯结彩,就连村子里也可见过节的喜气。

柏砚深一脚浅一脚踩在过脚踝的雪地里,膝盖已经疼得麻木了,脸颊冻得青紫,越鞘见他渐行渐慢,忍不住停下脚步,“不若找个避风的地方,再和老百姓要一碗热汤?”

“算了,再走走,别给无辜之人招祸了。”二人这一路躲得艰难,难免有不小心留下痕迹的时候,若是平白无故给人招来祸患,便是罪过。

越鞘与他接触这多日,也算明白他的性子,又走了许久,才勉强在远离村落的地方找到一处破庙。

里边的佛像早就褪了漆,门窗也掉的掉,柏砚和越鞘找了些干草,将就着生了一堆火。

就着火光,柏砚面上的青白太过醒目,越鞘担心地看了眼,“大人,你是不是不舒服?”

柏砚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迎上越鞘的目光,摇头,“没有。”

他身子几不可见的有些发抖,越鞘看了他一眼,起身往外走。

柏砚唤住他,“去哪儿?”

“出恭。”越鞘扔下两个字就大步离开。

柏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慢腾腾起身,从佛像后边找到一扇木板,拖着走到门口艰难堵上,只留下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他做好这些,又扒拉出一堆半湿半干的草,煨在火堆旁。

手上已经使不上劲,柏砚咬咬牙,用手腕在膝盖上砸了砸,一股钻心的痛袭来,他倒吸一口凉气,险些咬破舌尖。

这么下去根本不行,他拖不到太久,最后只能是越鞘的负担。

待越鞘提着一只鸡和一口锅回来,就见柏砚白着脸往自己膝盖上揉雪,疼得他冷汗直流。

越鞘扔下鸡和锅,几步走过来挡住柏砚的动作。

“你是不要这双腿了吗?”

越鞘用袖子几下擦干净雪,又不知怎么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儿。

一打开就是一股刺鼻的药味儿。

柏砚蹙眉,“哪来的?”

“偷来的。”越鞘毫不在意,粗鲁地往手心倒了药油又狠狠在柏砚膝盖上揉了许多下,直让他膝盖慢慢升腾起灼热之感。

“鸡和锅也是偷来的,我没有走大路,是翻墙进去的……”他说到这儿又抬眸看了柏砚一眼,“骂吧,我做好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