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濯雪莞尔:“确实。”
“那么,步渊停所找的人,非但要武艺高强,还得行踪成谜,最重要是守口如瓶,人品可靠,倘若再有智谋,那就更好了。”明月影缓缓道,“这样的人在江湖上并不太多,万剑山庄里能排得上号的就更少了,范围已缩得这么小,我们本不必花费太多人手去追查了。”
秋濯雪简直要忍不住叹气了:“可是你又怎知这不是声东击西之计?也许剑根本不在我的身上。”
“的确是有这个可能。”明月影点了点头,“不过,我认为这个可能很小。”
秋濯雪挑眉道:“噢?”
“这世上最可怕的事,莫过于智者尽其虑,勇者竭其力,令你与越迷津联手已是难如登天之事,可一旦成功,真正头痛的人就会是对手。”明月影凝视着他,“两大高手看守血劫剑,这虽然是个很笨的办法,但却是个很有效的办法,也是个致命的办法。”
嗯……她竟以为是步渊停让我们二人一同守护血劫剑吗?
秋濯雪这下终于相信明月影没有撒谎了,他微微一笑道:“可惜姑娘聪明反被聪明误,谁也无法强迫越迷津。若非谣言相逼,其实秋某本在路上就要与他分道扬镳了。”
哪料明月影掩嘴一笑:“若非谣言相逼?这话,烟波客自己信吗?”
秋濯雪一怔,这话几乎说中了他心底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身负守护血劫剑的重任,也知道越迷津对此毫无责任,最不该就是请越迷津与自己一同离开,心中虽想只一起逍遥几日就好,但难道逍遥了几日,真就作罢吗?
感情用事的,又岂止是请越迷津离开那一遭。
从解开剑约开始,秋濯雪就一直在感情用事,分明知道越迷津最讨厌被利用,最痛恨背叛,也最憎恶不守规矩,却为了顾全大局,逼迫他放弃剑约。
越迷津放弃剑约,并非二人还有感情,只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秋濯雪当真会出手。
这些苦果,本都是秋濯雪自己酿成的,他却佯装不知,痴心妄想与越迷津重归于好。
倘若没有外力,倘若越迷津自己不主动提出,秋濯雪就会将这几日拖延至几十日,拖延至再难拖延为止。
“我当然明白,步天行是绝没有办法逼迫越迷津的,越迷津对血劫剑也一点都不感兴趣,也许对打败血劫剑还有那么一些兴趣。”明月影柔声道,“但是你不同,你仍能牵动他的心绪。”
这幕后之人,居然能耐大到将七年前的事都调查出来了吗?
秋濯雪心下一寒,沉默片刻,缓缓道:“也许月影姑娘高看秋某了。”
“高看?”明月影叹息道,“只怕我还看得不够高,亡友尸骨未寒,越迷津却已为你放下剑……”
秋濯雪:“……”
他好像在感伤里突然叫人打了个耳光,一下子醒神过来,却不知道自己该发呆还是该哭笑不得。
亡友。
秋濯雪默默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心下微微松了口气,突然发觉有些误会也不全然一无是处。
“难得相识一场。”明月影凝视着秋濯雪,“我一直无缘得见阁下真容,不知这最后一战,阁下可愿意以真面目示人?”
秋濯雪道:“月影姑娘既有所愿,不敢推辞。”
这易容之术,外在妆粉,内在神态,秋濯雪借着房内的脸盆轻轻洗去脸上残余,直起身体,湿漉漉的手指挽过鬓发,将荆髻扯脱,灰白相间的长发沾水就洗出原样,如瀑的青丝自背上倾泻而下。
最后一抹艳红的黄昏,正落在他的侧脸与飞扬而起的长发上。
明月影静静瞧着他,不禁叹息:“我原本还不相信世人的说法,可是看到你之后,我觉得越迷津对你还能保持现在的态度,实在是了不得的本事。”
秋濯雪:“……”
不知为何,他隐约觉得自己不要问为什么会比较好。
天已渐渐暗沉下去,江上的花舫彩灯张结,明月影也将房内的灯烛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