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之间同样有规矩,这些杀手已与他们交过手,知道这单子有多难吃下,那么他们以下的杀手就不会再出,总好过杀了一批又涌上来一批想碰碰运气的愣头青。
寻常的小单当然是不能说收手就收手,可是秋濯雪与越迷津这样的大单子,本就是几十个杀手联手,见着此人离开,一时间又有几个杀手也退出战圈,蒙在黑布巾之后的声音沉闷响起:“此单我也放弃,请了。”
秋濯雪客气地点了点头:“请。”
顷刻之间,暗夜之中又退去数人,正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越迷津扫过眼前两人,覆水剑挽过一个剑花,顷刻间已悄无声息地夺去左边那人的性命,他淡淡道:“走,还是留?”
右首那黑衣人仿佛此刻才拾回三魂七魄,他往后一跃,对着两人一抱拳,沉声道:“两位既要保人,买卖就此作罢,二位请了。”
黑衣人又扬起手来,只见得月光之下,他用匕首割断树身上一缕流光般的细索,细索绷得极紧,另一头的树这会儿猛然弹开,蓬蓬地抖落绿叶,哗啦啦地好似下了一场雨。
面对越迷津跟秋濯雪这样的目标,即便是再有名的杀手也不会过分托大,他们特意在路上安排了陷阱,只要马车急驶而过,马头瞬间就会被隐匿在阴影之中的长索彻底割断,将马车里的人彻底翻出。
没想到越迷津跟秋濯雪并不上当。
眼下买卖既然作罢,陷阱自也作废。
“倒省了功夫。”秋濯雪松了口气,“越兄上车吧,卡拉亚得换药了。”
方才危急时刻,卡拉亚虽不能动手,但仍不自觉地紧绷起来,以至于身上几处伤口已经崩裂,这会儿才放松,只觉得四肢都传来微弱的疼痛感,不过暂且还能忍耐。
没料到秋濯雪话音才落,越迷津忽然眼神一厉,转身回刺,覆水剑竟然直冲他的面门而来,卡拉亚猝不及防,只能失声地惊叫了一声。
牛皮马鞭层层盘绕住了覆水剑,秋濯雪似要借机让越迷津脱手,却未能抽动长剑分毫,反倒叫自己被拽下马车。
卡拉亚看得晕头转向,不明白情况怎么变得如此复杂古怪。
他应变极快,当即松开手,身体好似也如长鞭一样柔软灵活,回身荡入了越迷津的怀中,看上去犹如一出投怀送抱,这无疑是将自己的弱点尽数暴露在越迷津眼前。
越迷津却出人意料地搂住了他,手稳稳当当地握在腰肢上,轻松地犹如把住一只玲珑酒盏。
失去主人控制的马鞭柔劲未消,还在覆水剑上盘桓打转,像是一条晕头转向的蛇,最终弹在了车座上,一动未动。
卡拉亚险些被鞭风抽中,忙撤身倒吸了一口冷气。
秋濯雪懒懒地靠住他的胳膊,甚至有闲心轻轻鼓了鼓掌:“越兄好本事!”
“你不认真。”越迷津收剑入鞘,缓缓将秋濯雪推出怀去,强迫自己收回手来,冷冷道,“逗他们玩就算了,你也逗我玩?”
“什么都学,自然什么都不精。”秋濯雪缓缓站定在月光之下,轻轻一笑,“越兄怎么知道我是不是真就只有这点本事呢?”
卡拉亚惊出一身冷汗,见他们仍然平静交谈,这才明白过来他们俩方才这极凶险的一招,竟然只是在嬉闹玩耍,不由得腹诽起来。
你们中原人的友情真是奇怪。
越迷津冷笑道:“你若只有这点本事,被我刺死也不冤枉。”
他想与秋濯雪切磋,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应该说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是后来被各种事掩埋在心底,无法再见天光。
现在两人已经重修旧好,路上遇到的敌人越多,越迷津就越感到秋濯雪的扑朔迷离,七年前对战万毒老人之时,他还能看出秋濯雪的几处不足,现如今却如迷雾一般。
他能感觉得到,即便是对上藜芦时,秋濯雪也未曾发挥全力。
或者说,秋濯雪并没有哪次决意与人以死相拼。
刚刚虽然只短短过了一招,但已足够越迷津意识到,秋濯雪有意避开与他争斗,既然不愿意,也没必要勉强。
“此言未免太过无情了。”秋濯雪摇头叹息,玩笑道,“其实秋某除了武功,还有许多有趣的地方,等待着越兄一一来发现的,就这样简单刺死岂不是太可惜了。”
越迷津冷哼一声,坐上马车,淡淡道:“走吧。”
秋濯雪小心翼翼窥探他的表情,仔细地像是要挖出心来观瞧:“我不与你认真打架,你是不是不高兴啦?”
“没有。”越迷津摇头,他说是没有,就是没有,绝不会遮遮掩掩,“只是技痒罢了。”
秋濯雪闻言才安下心来,又驾起马车来,速度放得很慢,留给卡拉亚足够的时间重新换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