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可贸然靠近九重澜！”身后传来数道急促的呼声。即便急切,那名人类也没有跟着靠近，像是在畏惧着什么一般。

简云台足尖轻点地面，身形顺着绵柔的海水缓缓上浮,宛如踏空而起。

穿梭过碧波荡漾的海水,距离缩短,这一次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晰许多。

依然是曾经见过的银鲛。

面貌还是相同的，可好像又有些不同。

简云台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同,仔细一看，才发觉银鲛的脖颈边敷着层层叠叠的鳞片，在海水中折射着炫目的光晕。

似仙又似妖。

似仙，说的是他矜贵的面庞以及清冷高傲的气质，冷白色的纤长眼睫微微颤动,勾引的人心也随之咚咚震动。似妖,说的则是他的眼神与气势，如果没有被铁链贯穿过鲛人尾,九重澜必定会将整个王宫掀翻。

简云台不是一个看脸的人,他很快就将视线移到了这鲛人的头发上。

银白色的长发有他整个人这般长，发中段松散地与黑色铁链搅在一起，又徐徐垂下。随着九重澜的动作，那绸缎一般的长发在海水中荡起又落下，光华流转。

像是月光作一盆水,泼在他的周围。

直播间观众们先是惊艳于鲛人的外貌——上一次见到鲛人时，殿内光线昏暗。这一次总算是看清这被囚禁在深海的惊人美貌。

他们仿佛能身临其境一般。

仿佛也能够身处悠远空廖的深海宫殿，在窥视到鲛人似仙似妖的面庞以后，不少人竟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亵渎感。

仅仅只是看一眼，都亵渎了神明。

好半晌，直播间的空频才被弹幕重新塞满,观众们的注意力转回简云台身上：

“笑死，一看简大胆这个样子，我就猜到他又在打人家头发的主意hhhhhhhh”

“我们都是颜控，就他发控233333”

“之前不知道听谁说过，简大胆是贱民区出身，贱民区大家也知道。所有人都营养不良，好些人身上都是干柴糙肉，更别提头发了，一个两个全都跟枯草团团一样，他估计就是因为这样，才格外偏爱头发好看的人。”

“！！！这样嘛？！明天我就去买护发素，为了老婆来保养我岌岌可危的头发！”

哗啦！哗啦！锁链声震荡不止，有一条穿过鲛人琵琶骨的锁链猛地吊起，意外地搅起了一缕狭长的银色发丝。

像是皎洁月光同样被勾起。

而后被揉碎。

简云台眉头微皱，有些惋惜地抬起手，想要替鲛人从锁链上摘下这缕长发。

也不知道鲛人曾经受了什么样的刺激，一看简云台提起手，他居然猛地侧过头。看着似乎是想狠狠咬简云台一下。

“大人！”后方再一次传来焦急的呼声：“您不能过于靠近他啊！要是您出了事，属下可怎么和海神大人交代啊！”

这声音戛然而止。

人类震惊看着眼前的一幕——

半空之中，鲛人锐利的两侧尖端闪烁着寒芒，牢牢抵在简云台的虎口之上。那双红眸宛如容纳了全天下所有的戾气，几乎要顺着眼神死死地抵住简云台的喉结。

“嘶——”简云台吃痛缩手。

鲛人并没有咬他，是鲛人脖颈侧面的鳞片无意中割到了他的手臂。一条细小的红线在他手臂上拉得很长，很快海水中就蔓延开淡红色的水雾。

这是简云台的血。

简云台翻着手臂查看了一下伤口，而后默不作声抬眼看向九重澜。

“……”九重澜微顿抿紧了下唇，似是有些愣滞，连带着眸中的红光也变淡了。

他的眼睛原本是什么颜色呢？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环境太过于昏暗，简云台看不清他眸中的细节。第二次见面就是现在，更看不清了。

视线低垂。

不难推断出鲛人受过刑，而且是很歹毒的刑法。他腰部以上的皮肤完好无损，可以看见利落的人鱼线向下深埋，其上寸寸肌肤犹如凝脂，比女子的肌肤都要细腻，只有浅浅的几道鞭痕附在上面。

至于鲛人尾——越往下，这条鲛人尾就越不能看。远处看还是银中带紫异常高贵，离近了看，却会发现数个鳞片被翻起。

钻痕、鞭痕、刀痕。

各种痕迹都有。

其中最严重的是一条黑链贯穿了他的鱼尾，从这一头牵到那一头。黑链比其他链条看上去要更细一些，周边镶有倒刺，条条倒刺上下浮动，轻易就能碎他鳞片。

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

简云台眉头皱得更紧，之前人类就说过，海神想要这鲛人哭出鲛人泪。

但鲛人生性高傲，无论人类如何严刑逼迫，鲛人也未曾流下一滴泪。

“好漂亮的尾巴。”简云台心道。

即便饱受折磨，遍布血污，这条鲛人尾也不失任何光彩。没有伤痕的地方依旧光华流转，如披上流光溢彩的锦衣玉一般。

他抬眸，从下至上看着鲛人。

鲛人同样也在看他。

对视几秒钟，鲛人焦躁的情绪竟然奇迹般的被安抚了下来。

那双满是戾气的红眸也逐渐淡化。

观众们比简云台本人都要激动：

“我敢打赌，他原本的眼睛颜色一定很好看。啊啊啊啊我真的好好奇什么样的眼睛颜色才能配得上这么美的一张脸啊！”

“泪目了qaq上一次就没有看清他眼睛的颜色，林福雪还说这个鲛人只是个和主线无关的原住民，没有机会再见第二次了。当时给我遗憾了好久……这不是还有机会嘛！”

“截图哈哈哈哈！等他眼睛里的红光褪掉后，那一瞬间姐妹们手一定要快啊，神颜npc的产出就靠大家了！”

“时刻准备着！”

简云台同样也心生期待，视线一转不转地看着鲛人的眼睛。

会是什么颜色呢？

万众瞩目之中，九重澜眼中的红芒终于褪去，然而在他原本的眸色即将露出前的那一刹那——九重澜猛地高高扬起头颅。

露出脆弱的冷白色脖颈。

“呖呖——”胸腔共振之中，一种说不上来的低频率声音从深海中响起，似是鲸鱼的悲鸣一般。轰轰！轰轰！汹涌的水波将简云台猛地拍开，他整个人被迫倒退数米不止。

鲛人为什么会突然狂躁？！

仔细一看，方才一直规劝着简云台的人类已经不在原地。

不知道何时起，他游到了宫殿最低端的门边，那里有一个红色的木质推杆。

人类伸手一拉红杆，贯穿鲛人尾的那条黑色铁链便会猛地向后一扯。

倒刺横生牵扯血肉，鳞片坠落。

人类再伸手一推，黑色铁链便会向另一个方向再度扯去，就这样来来回回推拉，来来回回拉扯，银紫色的鳞片如同满天飘零的桃花一般，点缀了整个宫殿。

哗啦！哗啦！

潮水翻涌，铁链巨响不止，鲛人在半空中挣扎不止，胸腔中不断发出呖呖悲鸣。牵连的所有铁链都随他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