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气得整整一星期没帮忙打饭,现在木慈突然意识到,其实他说得不无道理。
从天而降的东西,总是会砸得人头晕目眩。
木慈茫然地放下手,怀表被掌心捂得温热,颠倒错乱的同时,冷静下来的大脑忽然又萌生出一点小小的希望,他凝视着表盘,心虚又胆怯,轻声对它道:“不过他也不讨厌我,对吧?否则不会把你送给我。”
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双冷静而淡漠的黑色眼睛,全然不为外物所动,这让木慈奇异地又平静下来,窗外升起的月亮让他重新想到那片广阔的平原。
搂在木慈腰上的那只手足够坚定,依靠的肩膀也相当平稳。
……
凌晨三点,数字跳转到五,巴别。
木慈从睡梦之中猛然惊醒过来,他抹了把湿漉漉的脸,汗水在床单上洇出一个人形,还没有自惊慌里回过神来,只是一味地喘息着,靠在床头上,任由枕头支撑着腰背。
巨大的惊恐掠夺走木慈对身体一部分的掌控,让他涌起呕吐的欲望,于是他在吐在床单上前滚到地上去,冲进近在咫尺的卫生间,对准马桶吐了出来。
翻滚的碎肉,零散的血块,无数颗头颅,窥探的眼睛,尖利凄然的惨叫声……
木慈把酸水都呕出来,食道火烧火燎地疼痛着,他的头还在痛,无助地趴在马桶上等待着一双手把自己搀扶起来。
“我做噩梦了。”他喃喃着,在空荡荡的酒店房间里,孤独而无助地祈求着垂怜。
过了大概有三分钟,神智逐渐回笼,木慈盯着马桶里的呕吐物,嘴里还泛着苦涩的酸苦味,闻起来像是夏天发酵的垃圾桶,他盖上马桶盖,冲了水,然后坐上去,沉思自己刚刚是在跟谁说话,又是在向谁求援。
如果罗丹创作的沉思者也坐在马桶上,跟木慈很可能会在某个瞬间重叠在一起,他们都有着庄严肃穆的神情,跟深沉的目光,还有极度痛苦的情感。
当人恢复理性的时候,沉重与苦难就随之而来。
木慈决定先漱个口,再洗个澡,水龙头没有流出任何血水,外头的双人大床底下也爬不出任何怪物,考虑到床是实心的,除非那只怪物是纸片人。
他在自己没注意到的情况下,松了口气。
当木慈围着浴巾出来的时候,晨曦被悄然放出山与海的囚笼,孕育着一轮还有六十亿年寿命的太阳。
他站在床边按下开关,纱帘跟遮光帘随着程序指令缓缓分离,发出令人不快的摩擦声,天空的尽头,浓烈燃烧着的黄矮星缓缓升起。
它在每个黑夜死去,又在每个清晨再度诞生。
每个人都被太阳所笼罩,可没有人接近过它,木慈着迷又困惑地看着那轮日光,不知道浑身而来的激动跟战栗是从何诞生,这无数个平淡的日夜,他都曾看过相同的风景,早就习以为常,可心脏却不合常理地激动万分,无序跳动。
一种贪婪的渴望在木慈的胸膛里酝酿着,可他搞不清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意识到可能世界末日,他突然就觉得人生美好起来?
木慈站在窗边看了半个小时的日出,风景没有山上那么好,不过也很难得,特别是当太阳从两边的高楼大厦里缓缓拥挤着升起来的时候,让他想到了《指环王》(又名《魔戒》)三部曲里的最终大反派索伦。
于是他摇摇头,走到桌子前坐下,然后打开自己的电脑,在搜索引擎里输入“巴别”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