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太岁 priest 2169 字 2个月前

扔花盆的并不是将离,那是个干瘪瘦小的老人,背几乎驼成个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花魁闺房里,像个阴影里长出来的精怪。

将离按住弦,神思不属地“嗯”了一声。

“姑娘,”驼子声音像把受了潮破弦子,“他不是咱们同路人,没什么好留恋的。”

“我知道,”将离苦笑道,“我也不配留恋。您看见了,人家对我连敷衍都懒得,哪有半点情义?只是……”

“嗯?”

将离犹豫了一下:“只是想起来,他虽性情恶劣,确实没有欺负过我,这么害他,到底过意不去。”

“君子不忍见禽兽死,是以远庖厨,可也没见他们吃素啊。”驼子冷冷地说道,“菱阳河西没好人,姑娘,想想你父母满门,想想你吃的那么多苦!”

将离一抿嘴,默然不语。

驼背老者压低声音:“大火不走,蝉声无尽。”

好半晌,将离才几不可闻道:“宁死霜头不违心……四叔,我知道的。”

第4章 夜半歌(四)

庄王是个药罐子,睡得早,这会儿去王府又得把他闹起来,奚平不想连着两天搅他三哥的觉,料想侯爷气也该消了,就回了自己家。

刚拐进丹桂坊南口,他碰上了一辆马车,奚平看见车上挂的马灯上写了个“董”字,就知道这是鸿胪寺卿董大人家的。

董家是书香门第,看不上芳邻永宁侯这种“佞幸”,于是两家虽同住丹桂坊,平时也不怎么来往。奚平犯不上凑过去讨人嫌,路上遭遇,敷衍地一拱手就错过去了,步履匆匆,也没回头。

他一阵风似的经过,马车里的人大概没听清,想问是谁,就轻轻地敲了敲车门。

老车夫抬头,见奚平已经一溜烟拐进了小巷,从角门进了侯府,就慢悠悠地回道:“大少爷,刚过去的是……”

没说完,就听一声咆哮从那关了门的侯府后院里飞了出来——奚平刚溜进角门,迎面撞见他爹中气十足的吼声:“关门!按住!别让他跑了!”

左右应声蹦出十来条彪形大汉,有拿绳扑他的、有锁门的,围追堵截。

奚平经验丰富地左躲右闪,瞄准个空,硬是在重围中插空钻了出去,宛如一条矫健的黄鼠狼。

一边往内院跑,他一边干打雷不下雨地开嚎:“侯爷饶命!饶命!儿子知错了!”

永宁侯正上头,一不小心上了当:“你错哪了?”

奚平抓住话茬,挥起屎盆子就往他爹头上扣:“我要早知道您老捧的是情客姑娘,那天无论如何也不能亲自上台,帮着将离跟您打对台啊!”

侯爷昨天晚上刚因为去醉流华给夫人跪了半宿,差点没跪出老寒腿,被这赃栽得眼前一黑——倒霉孩子坏出花来了!

“给我将这逆子抓进马厩里,打劈了他!”

一墙之隔的小路上,董府的马车辘辘地走过,听见了侯府家丑的老车夫失笑道:“嘿,您听见了,是永宁侯家的。”

但马车里的“大少爷”毫无反应,仍是一下一下地敲着车门。

敲击声均匀而机械,打在微潮的木头上,发出阴森的闷响。

笃——笃笃——

“少爷?”

笃——笃笃——

车夫觉出不对劲,停了车:“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啊?咱们就快到家了。”

笃!

敲门声戛然而止,周遭一片寂静,只有不远处永宁侯府院里还隐约地响着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