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祟算个屁,邪祟自己还一身灵窍伤疤呢,哪有这些东衡权贵会玩!
“嘴合上,别一副乡巴佬样,”太岁“啧”了一声,“野狐乡大集上灵相娃供不应求。蛇王因自己开灵窍的时候没听说过这么好使的禁术,留了一身灵窍伤,一直耿耿于怀,这买卖他抽成最高。这是你大金主。”
徐汝成心说:狗日的大金主。
“买家开完灵窍,这些小孩呢?”
太岁不耐烦道:“一点准备也没有的凡人经脉被大量灵气冲击,你说会怎样?死相要是好看,花了那么多钱的买主至于把这些灵相娃留在屠宰场里不带走吗?”
徐汝成脑子里“嗡嗡”的——也就是说,被被当成灵气容器的孩子还会被关在这,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突然就爆体而亡了。
“买主……买主还知道不忍心看?”
“废话,”太岁道,“你没听说过‘君子远庖厨’?”
徐汝成——五年前就参与过造反活动的一莽人——听得简直想在西楚重操旧业,他目光缓缓落在那地牢中间的石台上。
“哦,那个,处理尸体用的。灵相娃娃受大量灵气冲击至死,尸体是好东西,不能浪费。”太岁道,“血肉里混着大量灵气,可以做灵兽饲料;内脏可以炼丹,比用灵兽便宜;运气好的时候,甚至能解出一小块灵骨,炼器极品,还有……”
徐汝成开始反胃:“还有?”
太岁顿了顿,声音里似乎压抑着古怪的笑意:“逢年过节时给邪神上供用嘛,灵气充足,不比牛马肉有面子?”
徐汝成一把捂住嘴,把干呕堵了回去。
太岁以前说过,蛇王会用“生肉”供奉转生木神像……他现在百分之百确定,这所谓“太岁星君”就是被困在转生木里了,但凡他有一片指甲能动,早把那蛇王挠成腊肉条了。
“用人肉当贡品,他不怕天打雷劈?还是他默认自己供的就是妖邪……不是,前辈我不是说你……”
太岁喜怒莫辨地说道:“那倒没有,那丑八怪认为不管哪路神仙都吃人——神仙不吃人吃什么,难道跟人一样吃五谷杂粮?”
徐汝成:“……”
舅姥爷的,那邪祟说得还挺有道理,他居然一时无法反驳!
“死也不行吗?”
“大成壮士,你当人人都跟你一样,扛把柴刀就能劈金断玉吗?你看这些小鬼长成这样,生下来就没吃过几顿饱饭,好的时候都不见得有力气捅死自己,何况饮食里还有药。就算能弄到利器成功抹脖子,血总得喷上一会儿才能断气吧,一剂灵药就捞回来了。”太岁说道,“死不成的下场你还想让我细说吗?”
徐汝成一点也不想:“前辈,你要是早告诉我,没有心魔誓我也在所不辞,你说让我怎么做?”
“你?”太岁顿了顿,继而无所谓道,“哦,你随便,我都行。”
徐汝成一口气泄了:“……你不是派我来救人的吗?”
“我派你来送菜好不好?”太岁叹了口气,“大兄弟,这里眼下至少有一个筑基坐镇,开窍的邪祟估摸着也有十来个,你连二十多个馒头都偷不出去,还想偷人。”
徐汝成没计较他的虎狼用词,飞快地盘算起来:他已经将来时路记住了,倘若回去请救兵的话,他们有多大把握能掀了这邪祟老巢?筑基……对方居然有筑基……要实在不行,给这些孩子一个痛快也是好的,也算积德行善……
太岁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杀光这一批,他们会做新的灵相娃,或者你够神通广大,把这伙邪祟都做掉也行……呵,这帮人垄断了野狐乡的灵相娃娃生意,你把他们弄死,那些眼红的邪祟没准能乐得给你立长生牌位。”
徐汝成被这一盆凉水浇得找不着北:“不是,前辈,那你到底叫我来干什么的?”
太岁说道:“左数第三个光头小子,还有最右边坐着发呆的丫头,他俩身上各有一块转生木做的神牌……哦,屠宰台桌子底下还掉了一块,你都取来给我毁去,就这点事。其他与我无关,你爱干吗干吗。”
徐汝成听了他这莫名其妙的指示,更摸不着头脑了。仗着身上有潜行符咒,他来到屠宰台,目光避开台上那双没长开的残肢,果然从石台底的缝隙里摸出了一块转生木牌。
木牌上雕着个颇为粗糙的神像,名曰“太岁”——是太岁神牌。
转生木喜潮喜阴,是峡江沿岸、宛楚交界处常见的树种,因见野狐乡的地头蛇供奉太岁,当地不少人盲目地跟着学,祈求这不知来路的神明能像保佑蛇王一样保佑他们。十七里镇不少卖杂货的摊位上都能买到太岁神牌。
他才将神牌翻到背面,便像被刺痛了眼一样抽了口气,只见那木牌背面有一颗很小的血手印,手印上是一道深深的指甲划痕。徐汝成简直能想象到,灭顶的灵气拍下来时,那惊恐的孩子无处可逃,只能将全部的求生欲灌注在这块木牌上……期待有人能来救他。
一个人死到临头,能爆发出多大的力量呢?那只小手甚至在木牌上留下了疤,至死没松手,直到尸体被拖走肢解,才混着血迹滚落在无人在意的石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