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货原来这么烦吗?
望川的轻烟落下来,变成奚平……比现在更年少些的模样。
周楹和他面面相觑了片刻,那些禁忌一般、不能提及的记忆轰然归了位,心平气和地摊开在他面前,拂去烟尘。
灵骨归位以后再没咳嗽过的周楹突然感觉喉咙发痒。
对,他想起来了,就是这么猫嫌狗不待见!
是夜,遍布大宛九州的赵氏一族都收到了金平封城的消息,遂弹冠相庆——控制住了龙脉与皇城,他们已经拿下天元!
洪阴天机阁分部都统赵熙登上城楼,居高临下。
洪阴位于大宛北境,紧邻洪江,过江就是北历。此地与苏陵、宁安一起,是最早落在赵家人手里的三州。
此时,洪阴全州临时宵禁,所有人不得随意外出。府衙、驻军都已尽在他们掌中,半仙面前,凡人就是任人捏的泥人,谁先抢占先机就是谁的。眼下各县、郡的法阵改写完毕,五十门大钢炮炮口对准洪阴府,只要一念,就能把此处夷为平地。
赵熙是半仙,不在乎什么道心不道心的,将来想往上走就将来再说——毕竟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嘛——他不信内门的蝉蜕和升灵峰主们也不在乎洪阴八百万凡人。
星月隐没,天机阁总署来信飞到面前。赵熙一打开就看出那是本家青龙心宿塔卫长赵誉的字迹,定睛一看,只见第一行就是:庞已拿下,京城安。
赵熙脸上笑容未成型,便见金平本家又在后面冷静地写道:内门封山,蝉蜕在人间,千万不可掉以轻心,务必做好两手准备。
赵熙忙内视自检,果然是有点忘形,忙定了定神,拆开后面一封密信。
密信中指点了他将一部分家人和家资送往北历,以备不测,后面是一份北历地图,上面几处用特殊铭文标注——全是赵家自己的铭文。
别看图中地点标注得明明白白,没有接头铭文,别人就算把那地方踩平了也什么都找不到。
人间权贵也分三六九等:有钱有门路的,往往会拐弯抹角地请人在家里绘制法阵,不管有用没用,反正要彰显家底不凡,譬如京城崔记大宅院里就有好多这样花里胡哨的东西;与仙门沾亲带故、甚至有半仙亲戚的,则自以为是更“上等”的人,视这些玩法阵的是“外行暴发户”,虽于家国无功,却会逾制弄来铭文——诸如之前被周楹南巡时玩死的地头蛇们,他们那些偷来的铭文跟仙山赐给皇亲功臣的大同小异,有些还更粗制滥造些,都是仙山没赏完剩下的,所以周楹闭着眼都知道怎么破坏。
而真正的大姓嫡系,却对这些都嗤之以鼻。
他们自诩是所谓“有千年传承的真贵族”,家学渊源,底蕴深厚,院里每一块旧砖都有历史,破瓦都曾被九霄云上人踩过。一族中出过无数铭文高手,一代一代构建出了一套绝密的、只有自家人才使得的铭文。
也就是说,世上有一系列隐秘的铭文不属于天地,它姓赵。
这些特殊的铭文才是托着大姓嫡系们骨子里高高在上的底气,将他们与蝇营狗苟的凡俗们区分开。
赵熙一见密信,心神一凛,心道:本家果然思虑深远,是了,再顺利也应该留好退路。
遂去命人准备,同时请族长亲笔致信赵家在北历与昆仑的故交。
各地赵氏旁支几乎都收到了差不多的叮嘱和密信,靠西的渝州一贯有通楚的密道,靠北的朔州与洪阴赵氏约好在北历汇合,靠海的沽州则已经准备好大船,一旦事情有变,就前往南蜀三岛。
与此同时,玄隐千年大姓叛逃,北历昆仑,西楚三岳与南蜀凌云都在密切注视,一接到信号,立刻像闻到了肉味的鹰鹫,纷纷围拢上来。
双方一拍即合——无形无迹洒进三国的陆吾们披好人皮,拿起金平传来的赵家秘密铭文,做好事不留名地,他们给双方高贵的“仙族”们当起了鹊桥。
“好家伙,‘姓赵的铭文’,多谢纸兄,老庞这土包子算是开眼了。”庞戬眼看“赵誉”一通调配,跟着好好长了一番见识,笑道,“刚穿上长袍的,要勒紧裤腰带学丹桂坊饮食,每日到栖凤阁高谈阔论;真富贵的早不屑在吃穿用度上做文章,都想跟玄隐大姓攀亲道故,抢破头来做那升天的鸡犬,使那几个驴唇不对马嘴的边角料铭文……嘿,闹了半天鸡犬就是鸡犬,嬖妾效主,徒增笑尔。”
“赵誉”客客气气地捧道:“总督教训得是。”
庞戬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说道:“但陆吾本可以做得更隐蔽。”
赵家这样有组织地将大笔灵石与仙器流向国外,仙山事后肯定能察觉到,这么直白的手段不像周楹——除非他不想浑水摸鱼捞一笔。
“赵誉”义正言辞地说道:“陆吾做的虽是阴私事,却也是为国为民,对敌隐秘就够了,我们自己是很坦荡的,岂会贪图罪人那点家财?遵天机阁庞总督之命,开明与陆吾协助天机阁平乱,拿了这些东西,事后必将如数上交仙门——陆吾在海外活动,也是靠仙门支持的。”
庞戬“哎哟”一声:“失敬,令主上真是忠肝义胆。”
好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