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斐:这什么玩意,盘子?也太浅了,能装啥?
能装声音。
那是一片录音盘,和凡人那些只能录声音的东西不同,升格仙器录的声音还能在一定程度上还原当时的灵气波动——奚平一封符咒将姚启的复述送上天时,正在附近断后的陆吾船上,有机灵的陆吾将这段录了下来,连同昆仑掌门最后那分海一剑。
闻斐听到最后差点蹦起来:昆仑九剑?出手的是谁?侍剑奴还是昆仑其他蝉蜕?支静斋他……你怎么了?
林炽见了鬼一样,一把按住他肩膀,弹指点燃化外炉,将自己第七感投入进去,复述出了磁盘里的铭文。
然而跟“鬼上身”的姚启相比,他发音毕竟是有偏差的,化外炉一直没反应,直到他复述到中后段某处,炉火突然颤动了一下,里面升腾起一枚成型的铭文!
闻斐立刻明白了,不等吩咐,便学着林炽将那录音又播了一遍,两人一遍一遍地试,足足二十多次,昆仑九剑的剑音差点激活镀月峰上的防御法阵,终于,又有几个铭文从化外炉中升起。
林炽指尖一道灵气点向藏书阁,无数或新或旧典籍下雨似的飞过来,飘到两人头顶。林炽直接用神识翻书:“有一个字很眼熟,我好像在哪见过这个。”
《铭文全典》、《上古秘境集》、《铭阵解析》……已知的、未知的、失传的、新造的,两个升灵以“一目一本书”的速度,翻遍了整个镀月峰的典籍,一无所获。
在哪呢?林炽皱起眉,不会是潜修寺,半仙用不着铭文,奚士庸炸山之前,潜修寺里很少有关于铭文的典籍,而当年他师父的手稿典籍几乎都留给了他,他都八百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还能是哪?
忽然,闻斐小心翼翼地用扇子捅了捅他,探花郎难得有些局促地比划道:那个……师兄,你夹书里了,我不是故意看见的。
只见一张压得很平整的信纸从一本书里飘落下来,落到两人面前,上面加了特殊的保护符咒,八百年了,纸面光洁如
新。
是当年惠湘君写给林炽的信。
那是澜沧血月后,惠湘君写给他的最后一封信,完全看不出是诀别,只轻松地聊了一些琐事,提到她新做的“两个小玩意”,下面还附了简图。
图是毛笔手绘的草稿,只能看个大致形状——铭文不像文字,缺几笔都不影响理解,有时候肉眼看不出来区别的两个铭文字意思可能完全相反。因此它没有所谓“草稿”,仙器草图上的铭文多半只是标个大概位置,有些懒人甚至会干脆画个圈代替……因此当年林炽没在意她草图上标的几处铭文是自己没见过的,还以为是她随手乱画的。
草图不可能将仙器上所有铭文都列示,惠湘君只写了一两个字,其中一个正是方才林炽从录音中破译的。
“给他们写信,这不全——我要全部的!”
南海上,支修暂时收不到信,眼下别说“问天”,“问地”也飞不过去。
他虽然没特别明白昆仑为什么内讧,但前任大将军看得懂形式。此时他在南海上远近无援,各派蝉蜕高手都是敌非友,如果不是侍剑奴突然以下犯上,跟他们掌门动手,就得是他单挑整个玄门了。
因此鸳鸯剑阵一动,照庭也动了。
陆吾给升格仙器续上了灵石,照庭一剑飞来,挡住砸往侍剑奴后心的鸳鸯剑阵,角度极其刁钻。剑阵一角被支修戳漏了,主剑给砸偏了方向,刚好碰上躲避昆仑剑风的悬无。
鸳鸯剑阵已经没有了主人,这大杀器哪分得出谁有什么立场?毕竟连满天飞的大能们自己都没弄明白。对澜沧山来说,外来的都是入侵者,逮着谁是谁。
悬无猝不及防,仓皇间拖过银月轮一挡,狼狈地飞出了半里。银月轮扫把星似的拖着光尾撞进鸳鸯剑阵,昆仑第三长老眼看两团大杀器冲向掌门,忙拔剑抵挡:“悬无道友!”
悬无不想搀和进剑修丛中,不理睬,当下要撤。还没来得及在他那弯刀上站稳,他后脊忽然一凉,悬无甩出雪白的长袖,一把符咒垫在身后,灵风眨眼间在他身后凝成海市蜃楼一般的千军万马,随后又被一剑洞穿。
照庭几乎戳着他面门将他逼向银月轮方向。银月轮为护主,光芒大炽,在鸳鸯剑阵上镀了一层银。鸳鸯剑阵不甘示弱,剑群蜂鸣声震耳欲聋,剑光罩住悬无,陷入其中的第三长老更脱不开身了。
正所谓“兵法,诡道也”。
就在支修以一己之力,将整个澜沧上空的蝉蜕都拖进了混战中时,玄隐山失败了几次的问天转而飞向庞戬,又经好几位陆吾的手才辗转发给了魏诚响……以及奚平的纸人。
奚平那探入芥子中的神识正好找到姚启,见子明兄诈尸一样地坐了起来:“子明,澜沧掌门临死前说的话你能记得多……”
“不要出声!”姚启破天荒地厉声吼了他一句,嘴唇不住哆嗦着。
他从自己随身芥子里摸出一台升格的录音留声机,在奚平惊愕的注视下,像一口气吃了太多东西要呕吐一样,飞快地将一长串铭文喷了出来。
奚平:“……”
这真是他那在南矿待了十多年,一门外语都说不利索的同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