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
书房中灯火如豆,房梁上寂静幽暗,莫寒便藏身在此。
他身上的伤终于好了些,能施展出轻功之后,第一时间,便回来取舆图。
这作战用的舆图,他一直随身带着,但在与西夷一战中,白燃和吴小刀帮他找替身之时,不慎将舆图也放到了替身身上,连同那替身一起,送回了镇国将军府。
按照镇国将军府的规矩,战死的将军,遗物都会由遗孀保管,于是莫寒便趁着夜色,悄悄潜了回来。
舆图那般重要的物件,应该不会放在卧房,锁在书房的可能性更大。
于是莫寒便从窗户翻了进来,还未及找到舆图,便听到了开锁声。
莫寒纵身一跃,攀上房梁,便匿了身影。
此刻,他蹲在梁上,垂眸看去。
沈映月居然斜靠在矮榻上,看起了书来。
她睫羽微垂,像两把细密的扇子,轻轻忽闪,她盯着书本,不时翻过一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这么冷的天气,她仅着了一件素色纱衣,穿得随意松散,露出了领口一段雪白的脖颈。
墨色长发,乌鸦鸦一片,像绸缎般柔滑,散落在背脊、矮榻。
纱裙之下,脚踝纤细小巧,不堪一握。
莫寒:“……”
莫寒盯着看了一会儿,忽觉不对。
沈映月看起来惬意闲适,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莫寒有些无奈,只得小心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耐心等着。
而沈映月则一边看书,一边思索着最近这一连串的事情。
无论是莫衡被抓、送葬遇刺,还是赌坊风波,都昭示着一个事实——镇国将军府虎落平阳,所以,不少人都想来踩上一脚。
但在沈映月的字典里,没有“倒闭”二字。
她非常懂得如何利用有限的资源,获得最大的回报。
如今的镇国将军府,最有价值的,便是这百年以来的声誉。
若用现代的思路来理解,就是“品牌”。
就算镇国将军府,现在没人能从军入伍,她也必须用其他的形式,将这“忠君爱国”的品牌传承下去。
只要这份声誉在,镇国将军府就不至于走到穷途末路。
但如果要重回鼎盛,人才培养便是前提。
这人才培养不单单是指莫家嫡系、旁系子弟的培养,还包含了阖府上下整体的经营能力,甚至于人际关系网的建设。
无异于重建一套业务体系。
就如今的情况来说,虽然困难重重……但,有难度,才有意思。
沈映月什么都不怕,只怕无趣。
沈映月默默思忖着,不知过了多久,才疲惫地合上了眼。
房梁之上。
莫寒再三确认沈映月已经睡熟了,才无声翻下房梁。
落地之时,他胸口一阵闷痛,差点咳出声响,便只得强压下来。
沈映月在这儿,今日自然是不便找东西了。
他绕过矮榻,准备离开。
忽然下意识回头,看了她一眼。
只见沈映月面容沉静,双目微合,琼鼻挺翘。
一张鹅蛋脸,弧度雅致,优美。
莫寒怔了怔……原来她生得这般好看。
莫寒的目光下移,她即便睡着了,也手不释卷。
定睛一看,沈映月拿的居然是一本兵书。
莫寒长眉微挑……一个丧夫的闺阁女子,居然看了一夜兵书。
想起来就有些匪夷所思。
不过莫寒也不宜久留,于是便身形一闪,离开了书房。
莫寒走在长廊上,这庭院里的一草一木,他都十分熟悉。
夜风吹来,寒意更深。
忽然,莫寒步子顿住。
他犹疑了片刻,改道去了卧房。
卧房的门虚掩着。
巧云和巧霜正站在门口,整理衣物。
“夫人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巧霜自言自语道。
巧云笑了下:“一定是看书看得入了迷,忘了时辰。”
两人正在说笑,却忽然听得院子里“咚”地一声响。
巧霜很是谨慎,打开卧房的门看了看,却没有见到人影。
巧云也有些狐疑:“哪儿来的声音?”
自从送葬的路上遇刺之后,众人的神经都敏感了不少。
巧霜抿唇一瞬,道:“你去周边看看,我去找夫人。”
巧云点了点头。
巧霜快步走到了书房之中,只见书房中灯还亮着,一入书房,便见沈映月靠在矮榻之上,静静闭着眼。
巧霜连忙找来一床薄被,给沈映月盖上。
入秋之后,更深露重,若这般睡着了,定会得风寒的。
-
翌日一早。
日光流进书房,深深浅浅照在薄被之上。
沈映月悠悠转醒,秀眸惺忪。
映入眼帘的,是书房里古朴的雕花木门。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昨夜在书房睡着了。
沈映月缓缓起身,忍不住“嘶”了一声。
这矮榻上的木枕实在太硬,她有些落枕了。
就在这时,叩门声响起——“夫人,您起了吗?”
是巧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