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只有一件衣服,那怎么行!?”世子不可置信道:“你好歹是个姑娘家,不说日日穿得好看,起码要换洗,衣服不能有味儿……”
罗端无情地打断他:“我说世子,你以为这儿是你汝南王府,人人都锦衣玉食!?谁能像你一般,一日换好几身衣裳!?”
世子横他一眼,忽而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馒头,道:“这个给你,让你娘给你买些冬衣!”
馒头一愣,连忙摇头:“我娘说了,无功不受禄,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啰嗦什么!给你你就拿着!”说罢,一把将银子塞给了馒头。
馒头见世子十分强势,也不敢推辞了,道了声谢,便拿着银子走了。
过一会儿,馒头娘和馒头却一起过来了。
馒头娘是个瘦弱的妇人,她牵着馒头,走到两人面前,低声问:“请问是哪位公子,方才赏了馒头银子?”
馒头连忙指着世子:“娘,就是这位好看的哥哥,他让我们买冬衣呢!”
馒头娘连声道谢:“多谢公子,公子宅心仁厚,必有福报啊!”
世子一听,得意地看了罗端一眼。
然后,他忍不住坐直了身子,作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来。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罗端一见世子这副好人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伸手掏了掏袖袋……坏了,钱袋落到了车上,如今手上只有一把玉扇了。
世子见罗端迟疑,不屑地笑道:“小姑娘这么可怜,你这堂堂永安侯府的二公子,怎么一点善心也无?”
罗端白他一眼:“你说谁没善心!?”说罢,他心一横,将手中的玉扇子“嗖”地一声收起来,塞给了馒头。
“将这扇子卖了,够给你们买一年衣裳了!”罗端得意洋洋地看向世子,道:“我们永安侯府只要一出手,那就是大手笔……才不会那般小气,才给一块米粒大的银子,啧啧……”
“小气!?”
世子差点儿气笑了,他在京城是出了名的阔绰豪气,怎能被罗端这个废物比下去!?
世子愤而摘下手上的玉扳指,递到馒头娘和馒头面前,道:“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世子这和田玉扳指,自北疆进贡而来,水头醇正,入手生温,价值不菲。
“这一枚玉扳指,够给村里所有的孩子买冬衣了!”说罢,拉过馒头的小手,一把套在了她的手指头上。
馒头瞠目结舌:“这……”
罗端一见世子拿了玉扳指出来,又怎能服气?
“你当我永安侯府没有好东西吗!?”罗端大声嚷道:“车夫,去车上取我的箱子来!”
世子哼了一声,道:“来人!拿笔墨来,本世子的印鉴可值千金!”
馒头左手抱着玉扇子,右手戳着个玉扳指,有些不知所措。
馒头娘实在受宠若惊,她想推辞,但见两位公子这模样,只怕开口就要得罪人。
莫衡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他们俩是不是疯了?”
沈映月淡然道:“人性本善,让他们释放天性。”
梁护卫站在他们身后,目瞪口呆地看着世子和罗端。
他万万没想到,今夜会以这样的局面收场。
半个时辰后。
所有的村民,都十分热情地送沈映月一行人出来。
“莫夫人,莫公子,今夜多谢你们赏脸了!”祝村长说着,又冲世子和罗端一笑:“草民以前不知,原来汝南王府和永安侯府,也这般能体察民间疾苦,多谢两位公子慷慨解囊!”
世子僵着脸,扯了扯嘴角。
罗端也勉强笑了下,却比哭还难看。
几人重新上了马车。
世子依旧和罗端一辆马车。
此时,两人已经没有力气再吵下去了,各自靠着车壁休憩。
世子眼睛闭了一会儿,又睁开,道:“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罗端看了他一眼:“你又要作什么妖?”
世子瞥他:“你真是个猪脑子,今夜我们俩,不但浪费了花大价钱定的雅间,还被莫名其妙带到了这荒山野岭,不知不觉花了上千两银子!”
罗端一听,顿时恍然大悟,他喃喃道:“对啊!我们原本应该在雅间里看花魁跳舞,喝着美酒,吃着佳肴……我他妈的为什么要来这里啊!?”
“为什么!?还不是又着了沈映月那个女人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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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向城中进发。
夜风呼啸,车帘微微浮动,马车也有些震荡。
沈映月抬眸,看了莫衡一眼。
这一路上,莫衡都若有所思。
今晚他一直坐在篝火旁,静静观察着眼前的一切。
断臂的祝村长,虽然面目可怖,但笑容亲切,为人豪爽;
有的流民衣不蔽体,却依旧一起歌唱,祝祷家国无忧,五谷丰登;
还有从南疆回来的伤兵,有人头上纱布还未拆开,有人拄着双拐,但听闻莫衡是莫寒的弟弟,便特意上来敬酒;
还有不少孩子,围着篝火奔跑,笑声直冲云霄;
目光由远及近,莫衡看到馒头的小手,冻得又红又肿。馒头的娘亲,将一个烤红薯塞到她手里,她又将红薯小心翼翼地剥开,塞回娘的嘴里,母女俩相视一笑……
这一夜,没有轻歌曼舞,没有暖阁美人。
只有流民和伤兵们朴实无华的笑容,还有漫天的繁星,沉寂的山野。
莫衡突然明白,他要画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