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便连忙拿起毛笔,蘸了墨汁,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这模样,虔诚又认真。
田氏也走了进来,见史管家正在陪小杰写字,温柔一笑:“相公,小杰今日自己写了一下午,我瞧着,进步还是很大的。”
小杰得了母亲的夸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史管家沉吟片刻,出声问道:“小杰……如果,没有合适的私塾……父亲就自己来教你写字,好不好?”
此言一出,田氏心头顿时凉了半截。
小杰抬眸,看向自己的父亲,他只觉得父亲神色凝重,语气也很是低沉。
小杰抿了抿唇,小声问道:“为什么呢?我听说,立行公子马上就要去上私塾了,我还想与他一道呢。”
史管家眸色微暗,道:“立行毕竟是府里的小公子……”
史管家深深叹了口气。
小杰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他听了这话,心里顿时难受得不行。
“父亲,为什么旁人都能上学,我却不能呢?是小杰做错了什么吗?”
小杰说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也有些哽咽起来:“还是我字写得不好,先生不愿收我?您再去和先生说一说,好不好?我会乖乖练字的……”
田氏听了,也偏过头去,抬手擦起了眼角。
史管家的眼眶,也有些发热,道:“小杰没错,是……是父亲没用。”
史管家仿佛一日之间,老了好几岁。
同样的话语,当年,他的父亲也对他说过。
那时候,他不了解父亲的心痛,如今却彻底明白了身为罪奴的无奈和心酸。
父亲也好,他也好,小杰也好……都没有翻身的指望。
此刻,史管家心如刀绞。
小杰见史管家的眉头深深蹙着,仿佛一个“川”字,也心疼不已。
他强忍着泪水,小声道:“父亲不要这么说,小杰觉得,父亲就是最厉害的人!”
史管家凝视着小杰,小杰努力让自己不哭,又懂事地安慰着史管家:“父亲教我也很好,小杰会好好学的!以后……以后小杰也要像父亲一样厉害。”
听了这话,史管家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委屈,他伸出手,一把搂住小杰,父子俩抱头痛哭。
田氏抽泣道:“相公,我们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史管家声音沙哑,道:“我不能对不起将军……只能对不起你们了……”
这一夜,史管家躺在床榻上,脑海中,掠过了许多场景。
幼时,他的祖父还在做官,家境十分殷实。
他的父亲早早便中了秀才,自己也是四岁开蒙,随着家中先生,受教读书。
若是祖父没有受人牵连,他的父亲应该也有机会入仕,而他现在……也不会是罪奴之身。
史管家微微侧身,在黑暗中,凝视着熟睡的小杰,心疼不已。
田氏自然也睡不着,她见史管家忧心忡忡,便轻声道:“相公……尚书府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史管家沉默了片刻,道:“他们不来便罢了,若是再来相扰,我便正式拒绝他们……”
田氏是个善良的女子,听了史管家的话,也点点头,低声道:“只要咱们一家人,能好好在一起就行……旁的,我也不求了。”
夫妻俩各怀心事,一夜都没有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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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史管家便去了账房。
这几日频繁外出,他落下了不少事情,便打算用半日的时间补回来。
最近廖先生也不在账房,还有些许府中的对账事宜,史管家便一并处理了。
而史管家这一忙,便忙到了下午,后来,听家丁说京郊的田地出了点事,他又亲自去了一趟。
直到太阳落山之时,他才从京郊,回到了镇国将军府。
史管家踏入偏院,田氏也刚刚从后厨回来,两人一打照面,田氏往史管家身后看了看,诧异道:“相公,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小杰呢?”
史管家听了这话,狐疑问道:“小杰不是跟在你身边么?”
史管家出去得急,并未告知田氏,所以田氏一直以为他在府里。
田氏大惊,她忙道:“小杰上午写了字,说要去给你看的,便去外院找你了!按理说,找不到你就应该回来的……他到底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