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莹莹抬头看了一眼夜空,喃喃:“今晚的星星好漂亮,我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自从她退婚之后,表面看起来与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心里,多少还是介意的。
莫衡看出了她的心思,道:“那姓陈的有什么好惦记的?你是没看到,他今日被那韦小姐数落得多惨……你若是真的嫁了他,还不知道日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莫莹莹点了下头,道:“是啊……解除婚姻,我并不后悔。”
莫衡侧目,看了她一眼。
在他眼中,莫莹莹一贯是又疯又闹,极少见她露出失落的神色来。
莫衡便道:“待以后咱们的日子好起来了,就让这满京城的好儿郎,到镇国将军府门口排队,任你挑去!”
莫莹莹忍俊不禁,道:“世子还在呢,莫让他见笑了。”
世子端起酒杯,饮了一口,道:“我也是好久没这般高兴了,你们府中人多,热闹,但我府上,时常只有我一个人。”
汝南王平日公务繁忙,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奔波。
而王妃过世得早,于是世子便经常一个人留在府中。
沈映月看了世子一眼。
世子与莫衡年岁相仿,正是少年意气风发的时候。
虽然还不成熟,但从赛场上的作为看来,他的品性倒是不错。
沈映月开口:“世子若得空,也可来我们府上坐坐。”
世子愣了下,心头一暖,点了点头。
莫莹莹问世子:“以后,你是不是也要离开京城?”
按照大旻的规矩,藩王不得长期留在京城,但家眷却要住在这里。
世子点头,道:“是啊,到时候便要和我父王一般,走南闯北,镇守边关了。”
莫莹莹一听,眼神亮了亮,道:“那多好啊,若是我也能去就好了……”
世子好奇问道:“你一个姑娘家,去外面做什么?”
“谁说姑娘家就不能去外面了?”莫莹莹一笑,道:“早年,我小姑姑便随着大伯一起从军了,她一个人,平定了一座城池,可厉害了!”
莫莹莹说着,忽然有些失落:“若不是遇到伏击失踪了,她也一定成了威名赫赫的大将军!”
沈映月回想了一下,她曾经听大夫人说过,老太爷还有一个小女儿,早些年没了。
但没想到,竟然是这么没的。
世子下意识看了莫莹莹一眼,问:“你也想当将军?”
莫莹莹呆了呆,转脸看他。
世子问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半分奚落的意思,仿佛只是好奇。
莫莹莹抿唇一瞬,道:“不怕你们笑话,若有机会,我当真愿意从军。”
沈映月见莫莹莹目光灼灼,也露出笑意,道:“只要你愿意去做,一定会离目标越来越近的,二嫂支持你。”
沈映月心中清楚,对于少年人来说,有梦想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莫莹莹莞尔。
沈映月又问莫衡:“你呢?你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了么?”
莫衡安静地想了想,道:“这段日子,我也想了很多……”
他从前喜欢绘画,是因为绘画的时候,他能摈除一切干扰,心无旁骛。
那时候画美人图,在房中一待,便是两三个时辰,也不觉得累。
但如今,他却很少画美人图了。
慈济村回来之后,他凭借着心中的记忆,将当时的画面绘制了下来。
这个过程,让他觉得内心十分充实。
他将自己看到的,让更多人看到,这件事情本事,似乎比画美人图,更有意义。
莫衡沉声道:“若有机会,我想出去走走……我大旻江山,何其辽阔。各地的奇山异水,风土人情,我都十分向往……”顿了顿,莫衡又道:“可我知道不可能。”
沈映月看他一眼,道:“为何不可能?”
莫衡笑了下,道:“若是大哥他们还在,我自然可以无所事事,做一辈子富贵闲人……但如今……”
众人明白他的意思。
世子听了,顿时有些感同身受,道:“我还不是一样?从出生起,便知道自己的每一步会怎么走……根本就别无选择。”
他的父亲是白手起家的异姓王,他是汝南王唯一的儿子,日后自然要袭爵的。
世子说罢,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下。
沈映月侧目,看了他们第一眼,笑着摇摇头。
她温声开口:“你们知道,人的一生,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众人的目光投射过来。
沈映月徐徐道:“是自我设限。”
世子喃喃:“自我设限?”
沈映月点头,道:“意思就是……很多事情还未开始做,便告诉自己不能。”
莫衡疑惑地看了沈映月一眼,低声道:“二嫂,若我不给自己设限,那我离开了,镇国将军府怎么办?”
莫莹莹也眨了眨眼,等待沈映月的解答。
沈映月道:“这世上的事,很多不是非黑即白的,我们可以尝试去找寻其中的平衡。”
顿了顿,她继续道:“若有朝一日,你的画可以造福于百姓、有功于社稷,那个时候,难道你还撑不起这镇国将军府?”
莫衡一愣,低喃:“这个……我倒是没想过。”
“那就去想。”沈映月声音清晰而坚定。
这段日子以来,沈映月一直鼓励他绘画,但他心中一直有些纳闷,不明白沈映月为何这么做。
如今才懂了她的意思。
她是想让自己发挥长处,以别的路径,来保住镇国将军府。
沈映月说罢,又看向世子,低声道:“世子方才的话,我也不赞同。”
“你说自出生开始,便知道了自己的结局……但你可知道,你一出生,便站在了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终点?”
“既然上天对你如此青睐,你更要活出不凡。也许你早就知道,自己未来要成为汝南王,但到底做一位怎样的王爷呢?”
“是能为大旻开疆拓土的王爷?还是能守护百姓安宁的王爷?亦或能稳固朝纲,震慑四方的王爷?”
沈映月凝视世子,一字一句道:“这一生如此漫长,有那么多路可以选择,为何偏偏要盯着最无趣的那一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