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四夫人伸出手,将这账本往沈映月的方向推了推。
沈映月低头看了一眼,登时面色一变。
她一把抓住四夫人的手腕,撩起一截衣袖:“四婶这是怎么了?”
四夫人手腕上,有一处明显的淤青,有些发紫。
四夫人连忙抽回了手,用袖子将手腕的伤痕盖住,道:“没什么!我不小心撞到了……”
沈映月抬眸,看向四夫人。
但四夫人却眼神闪躲,只看看向门口。
“四婶,这么严重的伤,不像被撞的。”沈映月声音压得很低,定定地看着她。
四夫人抿了抿唇,道:“我说是撞的,就是撞的……你别担心,过几日便好了!”
说罢,四夫人起身要走。
沈映月却冷声开口:“四婶!这伤,是不是四叔弄的?”
四夫人身形一顿,回头:“不是!你莫要瞎猜!”
沈映月却道:“若是我没有看错的话,你手腕处是两个指印。”
四夫人沉默下来。
沈映月又道:“四婶,我知道你心中有四叔,但他若这般伤害你,你为何还非要留在他身边?”
四夫人背对着沈映月,忽然肩头微耸,竟轻轻地抽泣起来。
沈映月见状,连忙拉了她坐下,道:“四婶,你有什么话,不如同我说说罢……兴许我能帮你。”
四夫人泪眼迷蒙地摇头,道:“不……谁也帮不了我们。”
四夫人说着,抬起手腕,将淤青露出,给沈映月看。
“这次的伤,确实是他弄的……但他是喝醉了酒,不允我靠近,才用力拽了我手腕,想将我推开……你千万别误会。”
沈映月见四夫人伤成如此,还要为莫四爷说话,有些不解。
四夫人抬手,轻轻擦了擦眼角,道:“映月,你不了解他……你四叔看着冷漠,实则……他是个顶好的男人。”
沈映月凝视四夫人,四夫人慢慢回忆起当年的事情。
“我家世代经商,到了我父亲这一辈,已经小有成就……但大旻轻商,我们商贾之家就算再富甲一方,也不可能攀上镇国将军府的门楣。”
“直到那一次,四爷领兵到邻城作战。西夷的军队,对莫家军闻风丧胆,于是一夜之间,便逃到了我所在的城池。太守怯懦,弃城逃跑,西夷人便在城中大肆抓捕百姓,就在贼人攻入我家之时,四爷带兵赶到,将西夷的副将,直斩于马下!”
四夫人说着,眼里闪耀着淡淡的光,那是平日不曾有的神情。
“四爷救了我阖府上下一百三十多条性命,我父亲感激不尽,便捐出不少家财,充为莫家军的军饷。”顿了顿,四夫人继续道:“但此事被公公知道后,便让四爷带着聘礼,上门求亲,只道捐给莫家军的家财,算是我的嫁妆。”
四夫人眼中含泪,但嘴角却噙着笑意,她低声道:“我还记得他来求亲那一日,依旧穿了一身戎装……成婚之后,他也待我极好,每次出征回来,都会给我带些小玩意儿……就算再忙,都会记得给我写信。”
沈映月看着四夫人,她喃喃自语:“后来,我身怀有孕,他便更加欢喜……他每日下值回来,都会陪着我和孩子……那段日子,是我这一辈子,最美好的时光。”
说到这儿,四夫人仿佛又想起了什么,面上的笑容淡了些许。
“可好景不长,我有孕不足四月,他便要出征南疆了……”四夫人面色凝重了几分,声音也越来越低:“西夷觊觎大旻疆土已久,他们牟足了劲儿,想从南疆腹地突围,直捣京城……当时,公公、四爷、元凝各守一城,但西夷之兵力比我们多得多,四爷被他们逼入了山坳,进退两难……原本他和元凝约好,谁先突围,便去救对方……”
“可他杀出重围之时,一条腿……已经废了。”四夫人声音有些颤抖,她继续道:“部曲随他赶到邻近的城池之时,城门已破,城中哀鸿遍野,尸身如山……他和部曲一起找了好几日,都没有找到元凝,后来才听百姓们说,元凝与西夷大战了三日三夜,以身殉城了……”
“四爷自责不已,可他武功几乎已经废了……他此生都不可能,再亲手为元凝和公公报仇。”
四夫人默默叹气:“我不过是想留在他身边,好好陪他……他这般对我,都是为了赶我走,不叫我受他拖累……”
沈映月终于明白过来,她沉吟片刻,道:“四婶……既然如此,我们便帮四叔,好好振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