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巧舌如簧的沈明枝,第一次哑口无言,只低低地叹了口气,“宁宁,你让我试试吧。”
孟宁困惑地望着她,“试什么?”
沈明枝隐晦地笑了下,“过阵子你就知道了。”
不到一周,孟宁就知道了沈明枝口中的“试试”,是什么意思了。
那是一个晚秋傍晚,火烧云热烈明艳。
孟宁在琴房里练琴,蓦地,门被人推开,来人大咧咧地,似是没想到里面有人,有些诧异地盯着她。
还是孟宁先和他打招呼,“学长,你找枝枝吗?”
是周杨。
周杨闻言,挑眉:“你是沈明枝的好朋友,孟……什么?”
“孟宁。”她提醒。
“对对对,孟宁,”分明上一秒才重复她的名字,下一秒,周杨给她的称呼又换了个,“学妹,你这儿就只有你吧,没别人来了吧?”
“啊……应该吧,怎么了?”
“没什么,看你孤单,给你找个伴儿。”
周杨的出现和消失,都突然且快速。
孟宁继续练琴,眼帘一垂一抬间,门外脚步声响起,有个人被推了进来。
嘎吱一声,绵长又沉闷的音。
像大提琴c弦发出的音色。
孟宁转头去看,撞上一双冷淡的近乎没有任何情绪的眼里。
窗外是半壁霞光,落在他身上,他的身影被拉长,掩盖住她因为激动而轻颤的眼睫。
“教室门都锁了,你就坐这儿看会儿书吧,”周杨和江泽洲说完,又对孟宁说,“小学妹,这位学长坐这坐会儿应该不打扰你吧?”
孟宁艰难地将视线偏移,到周杨身上,她说:“不打扰。”
但江泽洲却说,“没有空琴房?”
周杨:“有啊。”
江泽洲冷眸睨他,意思明显。
周杨:“都锁上了,要不你撬锁?”
“……”
放学已经有半小时了,教学楼的各教室门都被锁上,唯独艺术楼还有些教室开着门。艺术生不比文化生轻松,文化课结束后,还得勤加练习。孟宁就是留校练琴的其中之一。
只是不知道周杨和江泽洲为什么还会在学校?
但她知道,这个问题不是她该问的。
好在周杨很快就说明原因,“谁让你嫌篮球馆吵啊?今儿个你家司机又有事不来接,只能坐我家车走,这不得等我打完球吗?或者你自己走回去,也行!”
江泽洲收回眼,“六点,准时走。”
这是答应等他的意思。
周杨:“放心,六点保准结束!”
安置妥当江泽洲,周杨便火速逃离琴房,跑去篮球馆打球。
琴房里,二人无言。江泽洲拿了条椅子坐下,和孟宁坐的位置,几乎是琴房的对角线,也就是说——他在并不大的地方里,选择尽可能地远离她。
但能和他在一个空间相处。
对她而言,已是求之不得。
“抱歉。”
江泽洲突然出声。
孟宁:“什么?”
江泽洲:“打扰到你练琴了。”
她说:“不会。”
不管对方是客气,还是真心,江泽洲脸上表情都无变化。仿佛刚刚那句问话,只是一个过场,他维持着表面绅士,至于结果如何,并不重要。
之后,谁都没开口说话。
孟宁重新拿起琴弓,练琴。
她目视琴谱,琴谱最上方,写着曲目——《b小调大提琴协奏曲》。
她深吸一口气,沉思几秒,进入状态后,开始练琴。
窗外送来一阵秋风,裹挟着花香。
大提琴声缓缓响起,音乐像是沿着耳蜗坠入灵魂深处。
她太专注,以至于没有看到,江泽洲假寐阖着的眼,睁开。
他侧头看向她,漆黑的眸子里,淌着惊艳之色。
一曲终了。
孟宁还沉浸在曲子里无法自拔。
一旁,响起江泽洲的声音:“刚刚有个音,错了。”
孟宁:“啊?”
江泽洲:“第二乐章要结束的时候,有个音,错了。”
孟宁皱眉:“有吗?”
她练琴有录下来的习惯,连忙拿起一旁录音的手机,塞上耳机,准备听。
正这时,一阵短促的手机闹铃响起。
江泽洲按了按手机。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正好是下午六点。
屏幕亮起,熄灭。
门外走廊处,响起急促的跑步声,最后,在琴房外停下。
周杨喘着粗气,“妈的,我没来晚吧?”
江泽洲敛下眸间躁郁,“晚了一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