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璃跟王父王母回到家,他们回到城中村的自建房。
王离没有跟姜璃说过家庭状况,但单看一家四口只有一间卧室,姜璃就能知道他们家里经济条件不太好,客厅的沙发是王父王母的住所,王留跟姜璃回了最里边的卧室,她把书包丢在一边,回头,看了眼坐在一边盯着地板的王留。
王父王母不懂医学。
两岁以前,他们一直以为王留只是不爱跟人说话,个性腼腆,再加上老一辈总说迟些说话的小孩子聪明。王留跟王离是双胞胎,身为姐姐的她一点儿事都没有,王父和王母因此放松了警惕。
三岁时,王留还是不讲话,王父王母这才坐不住,先带她去了县里的医院,医院给出的检查结果是弱智,老一辈口中的聪明儿在一纸检查报告上变得不具有说服力。街里街坊开始有了流言蜚语,老姜家有两个小孩,一个正常,一个弱智,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啊。
王父王母不信邪。
王留不跟人说话,把自己锁在小屋子,一个人大喊,一个人大叫,把一旁的王离都吓得连连后退。他们给王离和王留一人买了一套二十四色的蜡笔,那时候周围的小孩子都没有的二十四色蜡笔套装。
王留每次画画都会平静很多,他们姐妹俩就在小屋子里画啊画。
五岁时,王父王母把姐妹俩接到了西城。
西城有更发达的医疗,医院比县城里的高级一百倍,排队的人都很干净,王父王母领着他们在一边的角落坐着,等人喊了名,他们才会把姐妹俩拉进一个小屋子。
五岁,王留诊断出了患有孤独症,也就是自闭症。
那些她没有办法跟人沟通,没有办法表达自己想法,甚至无法用传统的方式发泄自己的情绪,他们的行为模式非常简单,几乎一直保持了孩童时期的做法。
可是自闭症没有疗效药,治疗的关键也不过是尽早地干预,家人要给予长时间的陪伴,王留才会好转一点儿。
五岁,是王留人生的转折点。
五岁,是王离人生的转折点。
五岁以后,王父王母的注意力都在王留身上,他们学历不高,来到西城只能做一些简单的苦力活,赚的钱不多,一家四口只能住在边界城中村的自建房,家里的开支太大,能分到姐妹俩身上的都要剩一半。
二十四色的蜡笔从两套变成了一套。
一家四口去到最多的地方是大大小小的医院,王离闻了好多好多消毒水,看了王父王母掉下的好多眼泪。
王留对此一概不知,在王离的眼里,她有一个自己的世界,一个人活得好开心。
谁笑了,不管关她的事。
谁哭了,不关她的事。
王留负责的只有发泄自己的情绪,享受王父王母因为愧疚对她产生的无微不至的关爱。
姜璃转身,看向床那边举高手的王留,下意识起身,拽住了她的衣领,领口向上一提,姜璃帮她脱了衣服。
她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兴许是接管了王离的身体,她不知道每天睡觉前帮王留脱了多少次衣服,仅仅是看到她的动作,就知道她要做什么。
卧室里还没关灯,王母看到他们房间里的灯,她在外边催促两个人睡觉。
“知道了。”姜璃应了一声,关掉屋子里的大灯,她掀开边上的被子,让王留躺进去,“行了,睡觉吧。”
王留钻进了被子里,姜璃起身,才准备脱掉自己的衣服。
王留那里的小夜灯随之亮起,昏黄的光从窗户边慢慢散步开来,姜璃借着光,看了眼她的后背,好在没有刮伤,只有青一块紫一块的淤血,不过小臂的伤口结了痂,现在还有点儿疼。
姜璃将将叹了口气,想感叹自己造了什么孽,就感觉到了有人在身后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背。
疼痛感袭来,姜璃一时间睁大眼,她回头,忍不住瞪一眼王留。
这人是不是有病?
确实,她有病,自闭症。
姜璃强忍着骂她的念头。
王留半跪在床上,歪头,躲避着视线,手又要往姜璃的背上拍:“不疼,不疼,摸摸不疼,不疼,不疼,摸摸,不疼。”
姜琉的语言功能紊乱,时常没有办法表达出她想要表达的话。
“摸摸,摸摸不疼,摸摸不疼,离离不疼。”
接连打了好几下,王留才收回手,脸又朝向边上发黑了的墙面。
姜璃有气都发不出来,只能给她最简单的指令:“十一点半了,快睡觉。”
“快睡觉,不疼……睡觉。”
姜璃深呼吸一口气,王留听不懂她说的话,以至于她生出一股对牛弹琴的错觉。
“王留,睡觉,现在十一点半了。”她凑过去,拨弄王??的胳膊,想把她往被子里塞,“明天你还要早起,我还要带你去上学。”
动作不管用,王留又拍了两下她的胳膊,还在重复上一个问题:“不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