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一别,还望父亲保重身子,”林黛玉上了马车,还是忍不住回头对林如海说道,“女儿和潇哥儿,在京城都有个牵挂。”

林如海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女儿,重重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马车碌碌前行,离开了京城多年之后,林黛玉重新踏上了前往荣国府的路。

——

野外,夜色降临,天上的星辰多如漫天牛毛,将个夜晚也照的清清楚楚。

陈月堂坐在溪水边的大石头上,依旧挺直着腰背,闭着双眼。白色的胡须在空中轻轻地随风飘舞着,看起来颇为仙风道骨,好一番高人模样。

只是旁边的小溪当中突然蹦起了一阵水花,尽管陈月堂举起袖子遮挡的及时,但是头上脸上还是难免沾到了一点。

这下陈月堂的神仙形象保持不住了,他睁开了眼睛,看着站在小溪里的少年,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跟着我这么多年了,怎么连个鱼都不会抓。”

少年拉着个脸,一句话不说,只是弯着腰在小溪里头搜寻着。不一会儿便又找到了一条鱼,少年出手如同闪电,猛地一下扎了下去——依旧是没有抓到,同时还叫鱼溅了一身的水。

陈月堂这个高人的形象实在是装不下去了,他一挥袖子站了起来,往远处挪了挪,嘴上还不忘了指点少年:“你抠那个鱼的鳃,鱼鳃一抠不就抓住它了嘛。”

少年冷笑了一声,抬头看着他:“你自己来?”

陈月堂找了个地方慢悠悠地重新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尊师重道,宝玉,尊师重道啊。”

没错,在小溪里头狼狈地摸鱼的,正是荣国府二房的宝二爷,贾宝玉。

贾宝玉正挽着裤腿,站在小溪当中,全神贯注地摸鱼。这事情他已经干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只是今儿心里头有气,便故意没抓稳鱼,好给陈月堂溅一身水。

如今的贾宝玉哪儿还有当初的油头粉面的模样?跟着陈月堂在外头奔波了这么多年,说的好听是游学,说的难听就是吃苦受罪。一开始的时候,贾宝玉非常适应不了,他尝试讲道理,打退堂鼓,连撒泼打滚哭闹都用上了,偏偏陈月堂就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怎么都不会放他离开。

贾宝玉连逃跑都尝试过了,只是每次逃跑,最后的结果都是被他的师兄提溜着捉回到陈月堂的面前,然后陈月堂便会用各种千奇百怪的方法来惩罚他。

来回了好几次之后,贾宝玉终于学乖了,他再也不敢跑了,老老实实地跟在陈月堂的身边,全世界到处乱跑,平日里有空则跟着陈月堂学习。

如此几年下来,贾宝玉偶尔有空能照到镜子,恍惚间觉得,里头的那个人他陌生得很。没了从前的脂粉气,反而多了几分英武。

贾宝玉自己都觉得惊恐——他快不认识自己了。

“发什么呆呢?”远远地,陈月堂又喊了他一声,“快些摸鱼,咱们该吃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