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虑占有

一旦某个念头萌了芽,就会钻入血肉,汲取理智不断生长,不付诸实践不罢休。

莫慎远脱力地弯曲膝盖,坐在台阶上断续呼吸。

陌生的冲动让他大脑混沌,几乎要喊出声——逼问在傅竹疏心里,他这位恋人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一直以来,他都把自己定位成包容傅竹疏苦楚与难处的港湾,尽职尽责做好爱人该做的事。

“对于你来说呢?”虚弱的问句脱口而出,“我算什么存在?”

为什么毫不避讳地承认,需要与异性夜晚同行。

是有恃无恐的骄纵,还是真的觉得这段感情那么坚不可摧。

再压抑下去,他会死的。

水声响起,过了几秒傅竹疏才迟迟回答,“什么?我刚才在洗漱。”

“下次休息日是什么时候?”

沉默。

“……下周二。”

“是你生日。”

“你还记得。”

“你的生日怎么会不记得。”男人神清气爽地说:“我去跑会儿。下午回来吗?想你了,陪陪我。”

“不想回。”

傅竹疏一顿,压着嗓带着成熟男人的魅力,“生气了?”

他带着些微宠溺哄道:“你不高兴,我就不去。”

莫慎远几乎想笑。

傅竹疏极度没有安全感,经常编排些让莫慎远醋劲大发的戏。

那时候怎么不想想他高不高兴。

“不去了。我们俩晚上去码头吃饭,好不好。”

莫慎远找回力气,膝盖发抖地起身,冷不丁说:“爸爸一直在给我安排相亲。”

对面沉默了很久。

半晌,男人的从容被撬开一个口,他咬牙切齿说:“你永远不会结婚的。”

“那你呢?”

零碎的呼吸传递过来,伴随着刺耳的击打声,电器似乎被踹在了地上。

男人声音很低,语速却极快,“你不会结婚,你是我的。”

“我问你,那你会结婚吗?”

“还是说,我不结婚,你去结婚呢?”

只是一个答案,有那么难开口吗。

“莫洋河!莫洋河!”他在不受控制地咆哮。

莫慎远把手机拿远,手揣在衣兜里,已经习以为常。

等巨响和击打声变弱,他才瞳孔重新聚焦,淡淡地开口,“不要说话,乖乖听我的声音。”

“就地坐下,深呼吸三次。”

“别焦虑,放松你的肌肉,再深呼吸三次。”

柔润温暖的嗓音带着不知名的力量,陷入情绪的男人瞬间安静下来,劫后余生般地疯狂呼吸。

傅竹疏人前孤傲自我,在莫慎远面前却抛盔弃甲,难以控制情绪。

莫慎远不知道,是上一段失败恋情,还是深陷泥沼的童年,让傅竹疏这样神经过敏。

“去跑步吧,我去忙了。”

不等傅竹疏再说什么,莫慎远匆匆挂断。

故意说的。

有时候他也能理解傅竹疏为什么爱看他吃醋。

每见到傅竹疏歇斯底里的模样,莫慎远就能确信,这段感情是活着的,傅竹疏是在乎的。

两人都不会意识到,傅竹疏无法克制的焦虑症,只是因为莫慎远这一个人而已。

“慎远哥。”

“你和谁说话呢?”

李棉歆隔着一米站着,杏眼心虚地偏开,“妈喊咱俩去吃饭。”

莫慎远转身,“不仅是姑姑,我爸妈也在吧。”

“……嗯啊。”

李棉歆摊手,上面躺着个耳塞,“塞上得了。今天吃饭主题,绝对是讨论十年后你怎么有丝分裂繁殖的。”

碗筷摆的整整齐齐,精致的中式房间内,气氛极度压抑。

莫洋河坐在上位,气定神闲。

“吃吧。”

他说了话,其余几人才拿起筷子,安静地夹菜。

即使餐厅再通透,这样无形的压迫感,也让莫慎远额角渗了细汗。

莫慎远姑姑比较开明,她生怕莫洋河刁难,干脆主动撩起话题,“医院器械供应商变了吗?姜启扬的小儿子最近有些动静。”

“能有什么动静?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姜仁合年纪大了。他再怎么不学无术,也不会不盯着那份遗嘱,总要好好表现表现,干出点成绩。”

“还不是他爹花钱堆出来的成绩。”

莫慎远一言不发地听着。

他们一家几代从医,姜家却不一样,那都是实打实的商人。

姑姑莫邬深耕药企市场部,现在也爬到了业务副总裁的位置。

医药器械水深利润大,她弃医从商,起初受了莫洋河不少冷言冷语。

“踏实才是重要的。棉歆,别学你哥,成天摆弄代码机器。”

李棉歆尴尬笑笑,莫慎远不吭声。

莫邬及时把话题拉回去,“姜丛畔削尖脑袋抢占市场,好笑的是,半路杀出个拦路虎。”

“谁?”

“姓傅,不知道什么来头,雷厉风行有头脑。药这东西,怕的就是可替代性,他们企业算是跟姜丛畔硬碰上了。”

李棉歆来了兴趣,“长啥样?”

“三十来岁,长相没关注。”

莫邬咯咯笑,“姜丛畔那崽子,买色想去引傅总上钩,结果自己因为踏入情.色场所被抓走了,关了几天。”

“……好逊。”

莫慎远看了眼莫洋河。

莫洋河毫无兴趣,捉到儿子的视线,直接摔筷子说:“说好今天不刁难你。”

“但你听清楚了,今年必须带人回来。”

莫慎远脑仁疼,不敢忤逆,只能装傻,“什么人。”

李棉歆咬着筷子,“慎远哥,舅舅让你带老婆回家。”

一顿饭吃的不欢而散。

莫慎远在家庭里压抑惯了,等坐上自己的车,才敢痛痛快快地放开呼吸。

他本想驱车回自己的房子,思来想去又转回两个人的家。

刚才傅竹疏情绪暴动,家里说不准乱成一团。

意外的,房子整洁照旧,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傅竹疏不知道去了哪里。

“去‘找捷径’了吧。”莫慎远自嘲笑笑,乘着天气好,把花草搬到阳台晒。

刚摆下最后一盆,小指还沾着湿泥,门咔哒作响,傅竹疏竟然这时候回了家。

他已经从焦虑症里脱身,慢跑完的肌肤泛着健康光泽。

危险的孤狼两眼紧盯猎物。

他阔步走至莫慎远面前,从胸腔里发出愉悦轻笑,随后骤然单手擒住对方手腕,肩骨转动,将莫慎远两臂举过头顶。

“喂!”莫慎远来不及喊停,视野旋转,瞬间被压制在地板上。

胸腔因为这样的动作大开,羞耻感顿时笼罩上来。

傅竹疏跨坐上去,居高临下的模样显得不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