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皮赖脸

莫慎远刚要气姜祁山撒谎,屏幕中间忽然出现了一个小人——身披白袍,手里举着病历本。

随着简单活泼的音乐,他爬到屏幕左上方,从白袍里掏出个锤子,蹲下哐哐敲起来。

“咔擦。”

黑色的屏幕裂开缝,十分真实地往下掉碎屑。

敲完左上角,他脱下白袍。

另一个肩扛摩托车、压着鸭舌帽的小人跳下来,带着他到其余地方如法炮制。

黑色全被敲碎。

【生日快乐】。

四个角写着。

莫慎远心里五味陈杂,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从烟花到现在,中间过了近24小时。他从没觉得,一个生日的存留期可以这么久,生日快乐可以说一整天。

“啪!”

两个小人拉开横幅,上面写着:【请接受我给哥的第二份礼物。】

随后屏幕恢复了正常。

就在那时候,敲门声再次响起。

额头抵着门,姜祁山跑的快气息有些喘。他既是哄又是劝,带着无法忽视的急切,“哥,快十二点了,开门。”

暗自叹气,莫慎远阖上电脑,还是开了门。

对方难言惊喜,急忙踏入房间。

原本攥着的剪纸散落一地,他迅速取出手表,不容拒绝地给莫慎远带上。

带着香氛气味的水珠早已蒸发,莫慎远皮肤微凉干燥,泛着香气。姜祁山不由心悸,呼吸乱了几拍。

莫慎远垂首,一截滑出来的手腕上带着精贵腕表。

让他诧异的不是这份礼物。

而是腕表之上,那根莫名眼熟的编绳。

怎么看怎么像傅竹疏帮他做的那根,只是它早已被他丢入垃圾筒中。

“你……”

“我做的。”

姜祁山眷恋地蹭着莫慎远手背,拿捏好尺度为他揉捏手腕,商量说:“带着吧哥,可以带来好运的。”

没被他唬住,莫慎远感到好笑,“给谁带来好运?”

那副打着小九九的样子,他一点不陌生。

“我和哥。”

“谢谢。”抽回手,莫慎远俯身捡起那几张剪纸,“这是什么?”

“星星。”

“星星?”

“嗯呢。”

“我想洗澡。”

末了,姜祁山不动声色露出小臂的淤青,抬眼紧紧看着莫慎远,“可以不可以?”

“洗澡可以。”

“现在很晚,你甚至可以在这里睡。”

无视年轻人的雀跃,莫慎远一盆冷水泼下去,“但我必须坦诚地说。我只认定我们是师生、朋友,我不希望你有任何不恰当的错觉。”

“错觉?”

“没有经历过恋爱,我可以理解你。但……”

“不是!”

“我只是。”姜祁山绞尽脑汁,眉头打成死结。

他可以一字不差地复述数十本心理书籍,但无法真的理解那些描述。

理智和情绪是割裂的。

他不懂如何反驳,也怕让莫慎远讨厌。

处事再波澜不惊,遇上莫慎远,一切都截然不同。

最终,姜祁山死掐住小臂保持沉静,尽量让语气平缓一些,“哥,不是错觉。”

“我不是低能儿,我有自知能力。”

“在那个场景,我就是想亲你。”

“我明白你不是,但是……”

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

当局者迷,姜祁山显然自己也没弄明白。

莫慎远揉着眉心,放弃一般说:“还是谢谢你的祝福,我给你去拿衣服。”

取出衣服递到姜祁山面前时,对方唇有些白,大脑似乎正经历着风暴。

接过衣服,姜祁山抬起眼,“等下一起看星星吗?”

“今天没有星星。”莫慎远无奈浅笑。

“会有的。”

说完,他稳步走向浴室,只留下潇洒的背影。

莫慎远端了两杯水,长叹坐下。

得想个办法,好好解决这件事。

人无法轻易被改变。对他自己,这道理也适用。

尊重、理解他人是他的本能,刻在基因里的本能。

治得好心软的病,治不好同理心太强的疾。

很快姜祁山就关了水。

雾气氤氲飘出,他用力甩甩头,水珠溅落在地面、精健的肩膀上——没穿上衣。

肩阔腰窄,和姜祁山深邃的五官匹配,耸起流畅的肌肉线条蕴含力量,犹如矫健的丛林猎手。他的眸子被水汽浸的暗了些,掀起眼皮状若无意地看着莫慎远。

对方偏开双目,带了些恼意,“在家也要穿衣服!晚上会着凉。”

“好。”

与极富攻击性的气质不同,对莫慎远的话,他应的格外快。

“哥,看星星。”

话又挪到星星上,莫慎远不明所以。

房间一片漆黑。

“咔哒。”

小小的灯泡被按亮。

莫慎远躺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散落的星星形状光点发愣。

他偏过头,姜祁山还蹲在地上,垂首摆弄那个简陋的剪纸罩子。

确实是星星……没错。

姜祁山一跃跳到莫慎远边上,学着他样子端正躺平。

一片沉默中,莫慎远率先开口,“你很喜欢星星。”

“你每次逃晚自习,我都是在后山找到的你。那时候也是在看星星吗?”

“啊,不完全是。”

“但看星星还不赖。”

“也许因为婶婶让我住的地方没有窗户,只有屋顶的洞,所以我喜欢看。”

“洞?如果下雨呢?”

“等雨停。”

莫慎远张了张嘴,没说话。

耳朵痒痒的,温热的吐息喷洒上来。察觉姜祁山在看他,莫慎远心提了起来。

“星星很漂亮。”

“是因为我只能看到星星。”

小指被蹭了蹭,莫慎远急忙蜷起指头。

他听到姜祁山极近地喊了声“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