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之皎手起刀落,嘴念驱咒,砍瓜似的,直接了结这血煞。
血煞散,她将西瓜刀夹在胳膊底下,摆出个无名牌位,蘸取朱砂,现场请“神”。
这种“神”不是神,而是唐家世代在游历驱煞中,结识的各路“神通”,它们当中有精怪,有山灵,也有物虚。
所谓物虚,就是从死物之中诞生的虚灵。比如一只破竹筐,机缘巧合下,放在山清水秀之处,经日月雨雪洗礼,渐渐就能滋生出需竹筐的虚灵。
唐之皎长到二十四岁,只收了三个物虚,一只废弃的笔物虚,一只头绳物虚,和一只玻璃杯物虚。
这三个都是新时代物虚,没那么大的杀伤力,废弃的笔物虚很会找你随手放但再也找不到的笔,头绳物虚同理,她能把犄角旮旯掉落的头绳发卡都找出来,而玻璃杯物虚,则是个洁癖,只要你召唤他出来,他就会拼命地给你刷所有脏掉的玻璃杯制品。
所以,想要把这屋里基本快成精的非正常镜子给消灭掉,唐之皎就得“请”个专门对付镜子的物虚。
说来还真有这种物虚,是挂在她姥姥的姥姥梳妆台对面墙上的一只烟斗。
烟斗锋利,拔了头就能当刀使,后来姥姥的姥姥戒烟,这烟斗就悬着不用了。后来,风水恰能阴阳平衡,烟斗渐渐有了点灵性,但因镜面抑灵,它始终没能独立成虚。
再然后,某日天公作美,狂风大作,姥姥的姥姥忘记放下屋内的卷帘,大风吹扬起烟斗,这烟斗飞出去后,直接戳进妆台镜面,克穿镜面的同时,自己成功化为物虚。
姥姥的姥姥听见响声,进屋顺手收了,存入了老宅。
唐之皎在牌位上写下烟斗的名字风启,点香念词,请物虚来帮忙。
不一会儿,一只瘦长纤细的白烟影子钻出牌位,伸了个懒腰,它似男非女,身上唯独一把烟斗是实体,其余皆像一团雾凝成的立体影子。
唐之皎报了名号,和它简单的交谈了几句,见他能听懂号令,沟通畅快没稀奇古怪的毛病,于是点头放心将毁镜灵的事交给了它。
烟斗吧唧吧唧抽了几口烟,吐出来的雾越来越多,最终笼罩了整个镜灵世界。
“借个火。”它说。
唐之皎问:“对火有要求吗?”
“没。”烟斗脾气很好,道,“能点着就行。”
唐之皎摸出打火机,搓开了盖子,清脆的一声“嗒”,细小精致的蓝色火焰燃了起来。
烟斗:“唔。”真是长见识,竟然不用火柴划。
烟斗凑过来,将那簇火接走,轻轻一抖腕,火焰四面烧起。
烟斗又一声:“嚯!”
白雾似刃入帛,撕拉闷响一声,镜子静悄悄融化在白雾和火焰之中。
等火熄灭,等烟散尽,唐之皎回到了小黑屋中,她推开铁皮门,光源照进来,终于看清了这个房间的真正样子。
九平方的毛坯小屋,水泥墙水泥地,地上干涸的血迹黑的如动物油脂糊成了顽固的污渍。
房间中央放着一只小床,还有半条拴在床柱上,断掉的绳子,床旁摆着一只红瓷老式痰盂,乌漆嘛黑,连糟糕的气味和里面的污秽一同干涸了。
看墙上的电线和中央垂下的小灯泡,这地方之前应该通了电,有住人。
代珣没在这小床上,他倚在墙边,抱着手,紧紧闭着眼,微微垂着头,看不出是醒着还是昏着。
“我看看从幻境世界里出来没。”唐之皎拿出手机,向门外走了小半步。
信号满格的同时,手机震动起来,发来了许多消息和未接通话。
此时已是凌晨四点,山中有些鸟都醒了,叽叽喳喳叫着。
唐之皎扒拉着自己的挎包,想从包里翻出个纸巾给代珣擦眉心的符文,结果没找到。
唐之皎起了坏心。
她合上包,故意道:“没带湿巾,你介意我用口水给你擦吗?”
代珣没有动静。
唐之皎想起代珣听不到,于是伸手戳了戳他。
这个指戳就像打开了开关,代珣慢慢睁开眼,先是迷茫,而后看到唐之皎,他又慢慢绽放出笑容。
唐之皎又不想玩笑他了。
耍人不好玩,尤其耍一个病人。
唐之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拉起他的手,走出了这间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