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谁的眼神，都像看相处多年的好兄弟。
即便是颜景明这样的社恐，面对他好像也能放松下来，既不会一对上目光，就紧张得手脚僵硬，也不会心跳声盖过对方的说话声。
不过颜景明还是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荣戈面对他，和面对江总的时候，态度不同。
荣戈手臂架在栏杆上，眼睛望着酒店门口的喷泉。
“多亏你当时说出那些话，把谭佑打了个措手不及，没反驳你，现在网上舆论一边倒，都倒在你身上了。只要你想维权，江总、你的经纪人梁姐、我还有成千上万的网友，都会站在你身边。谭佑会付出代价。”
他不抱任何目的地说出了这些。
颜景明听着，望着，大脑渐渐有些放空。
他想起了他和谭佑认识的那天，他们在录音棚相遇，谭佑高兴地说偶然从朋友那里听过他的歌，没想到在录音棚碰上了。
两人加了联系方式，谭佑开始主动约他一起写歌、看演唱会。
那时的谭佑刚出道没多久，而颜景明已经是有代表作的乐坛新星，虽说名气不大，但还是有不少喜欢他音乐风格的忠实粉丝。
忠粉知道他们关系好，爱屋及乌对谭佑好，在谭佑发表第一首歌的时候，歌曲评论里的听众大半是颜景明的粉丝。
颜景明想了很久，给谭佑送出祝福的话，但谭佑开玩笑道他说话的样子太冷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发歌颜景明不高兴呢。
别人要是这样说，颜景明无所谓，但谭佑这样说，却让他有些慌乱。
他着急地解释他不擅长理解别人微表情里的意思，更不擅长对别人说好听的话，可能有时候会做出伤人的事情而不自知。
——这是他经纪人给他分析的。
谭佑大概讶异于他会说出这样剖析自己的话，听完以后笑了，说没关系，这很酷，既然你只能理解字面意思，那以后我就把我的想法都变成一句句话，亲口告诉你。
后来谭佑亲口说喜欢他，想和他谈一场恋爱，颜景明心跳得很乱应下了。
他和谭佑谈起了地下恋，但在明面的交往也越来越频繁，有一次开小型演唱会，谭佑说一句想去现场给他助威，颜景明都恳求经纪人将谭佑安排成了演唱会嘉宾。
直到谭佑发表《睡眠障碍》爆火，被人默默指出抄袭《骤夜》，这段感情才开始崩塌瓦解。
颜景明从来没有想过责怪谭佑，但谭佑已经开始不想和他联系，害怕他公开恋情，害怕他指出抄袭，每次打电话都用“我很忙”这样的理由敷衍他。
一问到“忙什么”，谭佑就会说“你是不是要我喝杯水都汇报给你听”。
颜景明感觉到有什么在他们两人之间流逝，他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冲动，推掉了两场商演，买了最近的航班去某个节目组见谭佑。
见面的那一刻，谭佑的脸色却难看到了极致。
-朋友，不算很熟。
-可能凑巧在附近有演出吧。
谭佑忙着录节目，将他晾在了一旁。颜景明从未经历过如此煎熬的一天，节目组的人都热情关心他，但他难以应付众人的热情，找到角落躲了很久，自始至终没能和谭佑说上几句话。
后来越成集团不知道两人关系，主动发起了维权。谭佑担心被拿到承认抄袭的录音证据，在电话里越来越防着颜景明，用词变得含糊不清。
他们慢慢的，就走到了分手的那一步。
“谭佑，”颜景明缓了缓，“他是我前男友。你别说出去。”
荣戈眉梢一挑，感觉小颜怎么也不像会有这种顾虑的人。他不是应该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里，外面发生什么都不在乎吗。
“为什么不能说出去。”
颜景明道：“以前答应过谭佑。”
他没答应过不把抄袭的事说出去，但他答应过对恋情保密。
荣戈笑说：“分都分了，你还为他考虑？”
“不是为他考虑，”颜景明说，“只是答应过，要做到。”
荣戈假意试探：“我以为你是担心说出去影响你的名声。”
名声……？
这个词对颜景明来说有点陌生。
他掀起眼皮，思考两秒，才明白荣戈所说的名声是指说出去对他名誉不利。
大概是出柜或者被前男友抄袭这种事听起来不太好吧，他不太清楚，这是前男友谈恋爱时担心的事情，但他从来没想明白过原因。
“没想过，名声。”
荣戈懂了。
看来颜景明的脑袋构造，确实联想不到太多金钱名誉上的东西。
有来有往地聊了这么几句后，颜景明在荣戈面前的表现自在很多，比如会主动发起提问——
“下午的时候，你为什么跟踪我？”
怎么说得他好像什么跟踪狂似的。
这话用词太直白，让荣戈突然就被呛到了。
荣戈坚决地捍卫着自己的名声：“打住啊，我不是想跟踪你，是想跟你聊一些事，碰巧撞上谭佑找你。”
他说着说着，发现还是有必要把他们以为颜景明抑郁的事说出来。
“哎，这样说吧，之前我不是在工作室见过你么。”
“那次你说你给江总写的歌是人生里创作的最后一首歌，又说唱出来就能了结心愿了。我就以为，你不想活了。”
“之后经常在朋友圈发的东西，也是想要感化你，我看你天天点赞，都有看到吧。”
颜景明费了很大的劲，才弄明白荣戈说的意思。
他记得荣戈当时的反应很古怪，但万万没想到对方是以为他要寻死，甚至还好心地每天在朋友圈里发类似“明天更美好”“希望在未来”这样的东西。
“没、我不是，我没有不想活。”
颜景明很想要解释，但有点无从下手。
忽然的，他想起来了荣戈应付盛典安保和媒体记者的那套语气。
貌似只要接地气点，就不会有给人奇怪的印象。
颜景明想透彻了，斟酌两秒道：“实话说。”
“它真真是，我这辈子写的最后一首歌。”
“……”
好像连接地气都救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