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夺鸾 露笙 5720 字 17天前

不知过了多久,姜宝鸾感觉到浑身一松,耳边传来蕊娘和稳婆们惊喜的声音。

姜宝鸾抿唇笑了笑,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知道,闭眼沉沉睡去。

他们喜他们的,她只喜她劫后重生。

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沉,等姜宝鸾醒来已是深夜。

蕊娘见她醒来,忙说:“你总算醒了,傍晚时国公爷和夫人都来看过小郎君了,喜欢得紧。”

姜宝鸾没有理会,只问她道:“叶家那边怎么样了?”

蕊娘把昨晚那边的事说了,姜宝鸾倒默了片刻,没想到叶宜采那般决绝,她也只能对叶宜采抱歉了。

蕊娘正欲抱孩子过来给她看,谢珩却已提早一步入内。

他只淡淡看了蕊娘她们一眼,婢女仆妇们便立刻识相地离开。

只是还未等谢珩开口,姜宝鸾便立刻抬眸去看他,眼里闪着盈盈泪光。

谢珩皱了皱眉,她已经说道:“公子对不起,昨天……昨天奴婢只是害怕,真的不是有意要……”

谢珩在她床边坐下,他派人去查了一遍,事实确实像是姜宝鸾说的那样,李夫人趁他不注意要把人送走,难免不让姜宝鸾害怕。

李夫人自己是不承认要杀了姜宝鸾的,但是别说是姜宝鸾,就算是谢珩都将信将疑。

他见她面容憔悴,就算刚为他诞下一子,望向他时却还是带着惊恐,心里不由一疼。

他想了想,只是轻声对她道:“孩子很好。”

谢珩突然怕她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便让人先把孩子抱上来。

姜宝鸾原本不是很想看,但是那团东西抱到面前,还是忍不住去仔细端详。

虽然小小的一团,但打开襁褓来看长得竟也算白胖,此时正睡着,看起来是长得像谢珩多些,但因为实在太小也看不准。

就是这个东西害得她疼了整整一晚上加一个早晨,差点把她害死。

她抬起孩子软乎乎的小手摇了摇,眼里的泪水无论真假,却是真的收进了。

谢珩看见她垂下的发丝,心也仿佛在被发丝拂着,痒痒的。

他想把她的发丝撩开,却终究不忍心打破面前静谧的场景。

过了一会儿,谢珩才让人把孩子抱下去,对姜宝鸾道:“父亲那里要有个交代,这一个月便禁了你的足。”

姜宝鸾差点笑了,这一个月她本来就出不去,谢珩对谢道昇还真是敷衍至极。

不过谢珩没有再提起叶宜采的事倒很是令她讶然,好像昨儿晚上的事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有什么要用的要吃的都说出来,让下面的人去办。”

姜宝鸾点点头。

谢珩拍了拍她的肩膀,姜宝鸾一时诧异不解,旋即才明白谢珩是让她躺下。

“你身子还虚,先歇了。”谢珩起身,把蕊娘她们叫进来,“我就在隔壁。”

说完便立刻走了。

姜宝鸾确实也累得不行,醒来才说了一会儿话又撑不住了,眼皮子直打架。

屋子里还有一丝血腥味没散去,蕊娘拿了香到处熏,一边又忍不住笑道:“阿鸾,还是你好福气,生了儿子不说,世子对你也不一般!”

蕊娘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已然忘记昨日她替姜宝鸾委屈得直哭,只知眼前的好就算好。

姜宝鸾侧过头去,若是人生真的只用顾得着眼前就好了。

她叹了一口气,再度睡去。

如此又过了半月有余,姜宝鸾的身子慢慢恢复好转起来。

她闲时都是睡觉的时候多,只有谢珩过来时,才两人一道看看孩子,平时总是乳母抱孩子在旁边。

她早先得知朝廷要回长安,便总是留心着,偶尔也状似无意地问几句,谢珩并不瞒她什么。

她也时常觉得后怕,若不是知道自己很快就能离开,在前路未明时,她是不是也就就此认命地和谢珩过下去呢?

过着过着,可能就真的不舍得再走了吧?

姜宝鸾开始有意无意地让蕊娘帮她出去买东西,有时是去街上铺子里买绣帕,有时是丝线,有时是一些吃食,都是一些小东西,因谢珩有过吩咐,她要什么便都要给她,蕊娘每次出去得都很顺畅。

几次之后,姜宝鸾又笑说蕊娘跑进跑出晒黑了,便送了个帷帽给她遮面,蕊娘欢天喜地地拿了,每每出去都用。

这日蕊娘出去之后,回来告诉姜宝鸾:“圣驾不是正往长安去吗,太后信佛,听说咱们范阳的宝塔寺灵验,便特意叫了一位小侯爷折来范阳祈福。”

姜宝鸾眼睛一亮,当初徐太后是让她和陈姑姑前往范阳的,如今要寻她必定是先往范阳来找。

她忙问:“那小侯爷姓什么?”

“这倒不知道,”蕊娘不疑有他,“要不我过几日出去问问?”

姜宝鸾说不用,到了夜里谢珩过来看她和孩子,姜宝鸾正愁该如何旁敲侧击问他,却听谢珩说:“我明日要出去,若是晚了便不过来了。”

姜宝鸾心念一动,低下头轻声问道:“何事这么忙呢?”

“定国长公主回程途中病重,昭宁侯容殊明奉太后旨意前来宝塔寺祈福,并会在宝塔寺附近布施,为公主积福增寿,父亲让我过去作陪。”

姜宝鸾蓦地抬头,一双眸子如黑玛瑙一般,扑闪扑闪地看着谢珩,眼神清清明明,灿若星辰。

若是先前还不敢尽信,现在姜宝鸾可以确定,徐太后让容殊明来找她了。

阵仗摆得这样大,只要她人在范阳,就不怕不知道。

她笑了笑,没有接着谢珩的话说下去,只是转开话头道:“突然想吃蜜橘了,公子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一些蜜橘罢。”

“蜜橘?”谢珩挑挑眉,语气却已软下来,“如今才九月末,还不到蜜橘的时候。”

“可是我就是想吃,公子帮我去找找好不好?”

她少有这样蛮不讲理的时候,谢珩不说好也没有拒绝,只将姜宝鸾往下面一按,给她掖住被角,说:“睡了。”

姜宝鸾却一直没有睡着。

到了半夜的时候,她悄无声地起来,赤着脚走到了摇篮旁边。夜已极深,乳母都在一旁睡着了。

姜宝鸾悄悄抱起孩子,一路抱到自己的床榻上,然后盘腿坐下。

孩子软绵绵的一团,姜宝鸾每次抱他的时候都很小心,生怕把他弄坏了。

小小的婴孩在睡梦中张了张嘴,天真可爱,姜宝鸾目光幽幽的,慢慢地手搁在了他的脖子上。

婴孩感受到母亲的气息,便朝她的手贴过来,肉乎乎的脸蛋蹭住了她的手指。

姜宝鸾指尖一蜷,下一刻却忽然把手收回来,额角渗出冷汗,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睛酸涩得难受。

她还是不能杀了他。

或许是已经舍不得这块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或许是怕杀了他自己再难逃出去。

姜宝鸾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睡了一夜,半夜乳母要喂奶才发现孩子没影了,差点吓了一跳。

到了第二日早晨,姜宝鸾把蕊娘和乳母们叫过来道:“以后要好好看顾小郎君,不要像昨夜一样人不见了都不知道,也不要让他冷了热了,或是生病了,受伤了。”

等她们都走了之后,姜宝鸾拿出了压在箱底里的那五百两银票,当时她身无分文,只有这根本不敢用出来的五百两,她一直仔细藏着以防万一,但眼下她也用不到了。

她把这五百两放到了蕊娘日常做针线的笸箩里,藏在丝线堆中再用布料压好,然后重新叫来蕊娘。

“这几个月你陪着我也累了,今日便放你一回假,悄悄去后面歇上一日,不要给人瞧见了,等夜里公子回来了你再来。”姜宝鸾道。

蕊娘自是喜不自胜,马上就去歇了。

姜宝鸾在屋子里静坐了片刻,她只是个通房,平日里伺候的人不多,统共只有一个蕊娘是一直陪着的,其他人比如姚姑姑都是偶尔进出,奶娘带着孩子在旁边那间,但却对这边并不留意。

她拿出蕊娘的衣裳换上,然后戴上了帷帽,堂而皇之地出了门。

这几日虽名为禁足,但她尚在产褥中,也没人料到她会跑出来,退思堂门口只有素日惯常守着的两个侍卫,见到她只以为是蕊娘又要出门买东西。

一路过去,还有人见到她问:“蕊娘又要出去啊?”

姜宝鸾便轻轻应一声,稍稍点个头,无人生疑。

直到出了边门,过了楚国公府外的巷子,到了外面大街上,看着外头的车水马龙,姜宝鸾才一梦初醒,恍若隔世。

她叫来马车,直奔宝塔寺。

即便有可能会遇见谢珩也在那里,但只要容殊明在,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宝塔寺外正排起了长龙,都是等候昭宁侯布施的百姓。

姜宝鸾下了车,茫茫然地在队伍旁边一直往前走着。

身边有人纵马而过,扬起一路的烟尘,扑了姜宝鸾半身,姜宝鸾却丝毫没有在意。

慢慢走近了,她看见宝塔寺外的高台上有一身穿甲胄的英武少年,眼神坚毅,面容如刀削斧凿。

她步子一停,揉揉眼睛,手上湿漉漉一片,不知是泪水还是帷帽,她几乎就要看看不清那个少年。

姜宝鸾哽咽着,发出如小兽一般的声音,举起手对着上面招了招,紧接着便跑了起来,往高台之上而去。

同时少年也看见了她,一边指挥着周围侍卫赶紧过去,一边自己转身往下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