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未到尽头,外头流金铄石,天色也还亮得早。
沈乔哼气,“都怪你,今天都没来得及好好说话。”
“现在说?”
“可是我累了。”
“那就睡觉,明天再说。”
“明天你就要去学校了。”
航院把军训安排在最前面,从大一新生注册报道结束之后就立刻开始,要一直持续到国庆假期前。军训期间,学生虽然没规定不能离校,但应该也没时间没力气跑出来。
祁言舟笑一声,“晚上可以出来陪你。”
“那也太累了。”
“不累。”
沈乔嘟了嘟嘴,将毛巾还给祁言舟。
虽说大脑已经昏昏欲睡,但还强撑着继续同他讲话。
她终于问出了刚刚没来得及问完的问题。
“祁言舟,你想去找你爸妈吗?”
祁言舟没有丝毫犹豫,“不想。”
从被抛下的那一刻起,“父母”便只是一个形容代词,而非切切实实需要存在在世界里的人物了。说他生性薄凉也好,总之,在祁言舟的世界里,外婆离世后,谁都不需要再见。
回答完,祁言舟却陷入了迟疑。
两人身世相仿,沈乔突然这么问,难道,是想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了吗?
她想离开他了吗?
要去寻找真正的家人了吗?
这怎么可以?
他们两个才是一体的。
不是已经约定好了吗?
心里的魔鬼在叫嚣、在蠢蠢欲动。
祁言舟攥紧了手中毛巾,声音干哑,沉沉问道:“……你呢?想去找吗?”
沈乔想了想,“没有,我不想。”
“为什么?”
“因为遗弃这件事,本来就是没有借口的。我不想听无意义的辩解,也不想了解他们的心情。”
无论是何种情况下,人类总是能说出一大堆苦衷。
可是,人可以被借口劝服,但打碎的玻璃瓶永远无法复原。
她一点都不好奇。
“祁言舟,抱抱。”
沈乔躺在床上,朝祁言舟张开手臂。
祁言舟将毛巾丢到一边,依言搂住她,将她纳入怀中。
“现在这样就很好。”
沈乔笑了笑,低声说道,“晚安。”
“晚安。”
–
天亮之后,沈乔才发现,祁言舟嘴唇被自己咬破了一个小口子。
应该是昨天晚上失控时,没注意轻重。
她脸红得快要烧起来,手足无措,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办?”
新开学第一天,给别人看到,影响实在太不好了。
祁言舟安抚她:“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呀,万一你室友看到了问起来……”
“就说上火了。”
“……”
宾馆就在学校附近,两人步行前往。
已是午后时分。
学校门口停满了车。
一眼望去,人头攒动。
沈乔常年练舞,身体素质很好,纵然昨天放纵,浑身泛酸,也不至于到起不来。
只是祁言舟心疼她,逼着她多睡了会儿,这才磨蹭到这个点。
不小心和报道最后一波人潮挤到一处。
天气热,祁言舟舍不得沈乔跟着在外面瞎跑,让她坐在食堂里,点了点吃的,再把行李箱给她看着,算是帮忙,自己一个人大步做去登记、领钥匙、拿书之类琐事。
沈乔要去帮他收拾寝室,祁言舟也没让,全弄好了,才带她进去。
因为新生刚开学,女生也可以进男寝,不少家长都在里面。
走廊上人不少。
沈乔对视线敏感,知道有不少人在看她,也不介意,自顾自地对祁言舟碎碎念:“你说让我来帮忙的,结果我什么都没帮上……感觉就像参观客一样。男寝半日游?”
祁言舟表情却不善,目光冰冷,逡巡一圈。
倏地,伸出手,将沈乔拉到自己怀里,一只手盖在她半边脸颊上,半抱着她往前走。
他身形高大,严严实实地挡住大半窥探视线。
手腕上,护腕擦过沈乔鼻尖。
沈乔收了声。
顿了片刻,才忍不住笑起来。
她语气俏生生的,像是沾染了露水的花苞,只给他一人看,“祁言舟,你吃醋啊。”
祁言舟:“……嗯。”
“那怎么办,以后我肯定还要上台跳舞呢。观众更多。”
“没关系。”
他想她浓稠盛放,想她高兴,骨子里那点占有欲却在隐隐约约地作祟,忍受不了旁人觊觎表现。
正如此刻,那些好奇、跃跃欲试的窥视。
总归叫人不自觉心生戾气。
沈乔不说话了,还是笑,轻轻抠了抠他掌心,似是安抚。
很快,两人走到祁言舟寝室。
这会儿,寝室里没有其他室友在,据说是各自领着父母去参观校园了。只有遍地打开的行李箱、收拾到一半的鞋和被子、以及其他生活用品,尚未收起。
寝室是六人间,上床下桌,每层楼独立卫浴。
祁言舟那个床位最干净,似乎什么都已经被他归置好。
沈乔巡逻般转了圈,满意点头,“你们学校条件挺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