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励什么?”
这么多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卫孟喜也不好意思敷衍,想了想,“奖励一样那个人最想要的东西吧。”
“那如果很贵很贵的怎么办?”建军有点跃跃欲试。
“无论多贵,我都说到做到。”开玩笑,这要过个几年,请专人设计还得另外花钱呢。
大家“哇哇”叫着,跑楼上找笔和纸去了,卫孟喜倒不是说一定要用孩子画的,主要是找个事给他们做,省得一天天的吵闹,不是把楼板跳出个洞就是把屋顶掀翻的动静,也幸好是独栋,要是有上下楼的邻居,估计干架都不知道干多少次了。
小屁孩就是这样,在你跟前你嫌烦,不在又寂寞,总觉着缺点啥,真希望他们快快长大,长大到能住校就好了,每个周末回一次家,彼此保持距离,她就能做一个慈母了。
想是这么想,但她也没闲着,还不是得给他们炸薯条,上次自制的番茄酱还有,装在小碟子里,让他们蘸着吃。
一直画到天黑,十幅画作终于出炉,大家都默契的没有写名字,一张张整齐的摞在一起,让她去看。
最头上的一张,是一个憨态可掬的简笔画猪头,嗯卤肉基本是猪头肉,倒是挺应景的,卫孟喜估计应该是张狗蛋画的。
第二张,是一圈电话线一样乱七八糟的东西,“这画的啥呀?”
“卤肥肠哟!”不用回头,这么傻而不自知的肯定是卫东。
第三张,是三朵小红花,下面还有红领巾,应该是卫雪画的。
……
一直到最后一张,居然是个美女,穿着白色厨师服戴着高高厨师帽的美女,骑在一辆二八大杠上,后面是堆成小山一样的货物,就连美女手臂和小腿上的肌肉线条都十分逼真。
要整体有整体,要细节有细节。
“这是妈妈耶,谁画的我妈妈?”
卫小陆乖乖举手,“我画的哟!”
“怪不得,我妹就是会画画,妹你把咱妈眼睛画小了。”
卫孟喜仔细看了看眼睛,不小啊,她平时照镜子就是这样的比例。
“还有这里,眉毛你画太低了,应该再上去一点儿。”
卫孟喜摸了摸自己眉毛,没低啊,比例几乎是一比一还原的,老闺女的画技,她还是信任的,“卫东别乱说,你妹画得可好,可像了。”
卫东慢慢的,悄无声息,不动声色的移到客厅门口,“应该画成这样,不是那样。”
卫孟喜一抬头,就看见他瞪着眼睛,挑着眉毛,一副要骂人的模样……这,这不正是她每次发火的样子吗?
果然,卫东哈哈笑着又溜了。
卫孟喜:“……”以后别叫我妈了,我不是你妈!
根宝就贴心多了,细细的看了看,“诶妈妈你看,我妹还在小人像下面写了两个字呢,是不是‘美味’?活灵活现,像两个跳舞的小人儿。”
卫孟喜一看,还真是,小丫头有心了,既有她,又有品牌名,关键看上去还很和谐,很可爱,像是字和小人儿就应该在那儿一样。
“这真是你画的呀卫小陆?”
“是呀,阿姨我看见了的。”小秋芳主动帮腔。
卫孟喜想了想,自家这闺女可能是真的有点艺术方面的天赋,以前照着小人书画老虎画蝴蝶,那都只算模仿,是有参照物的,但今天却是第一次,卫孟喜没有给她任何参照物或者引导,只说需要一个商标,她就自个儿琢磨出来了。
她才四岁呀!
卫孟喜觉着,世界上怕是没有比她呦呦还聪明的小孩咯,以后非京大青桦不上!
要是其他父母听见,一定会说:哦,我家崽崽小时候我也这样以为的,以后你就懂了。
卫孟喜现在可还想不到以后会被打脸,而且是一次比一次打得狠,一次比一次逼着她降低期望值。此时她收起画作,不用投票选了,因为其他人也觉着呦呦画得最好,“你先想想想要什么奖励,妈妈明天给你买回来,啊。”
卫小陆想了想,“妈妈我想要个姥爷可以吗?”
卫孟喜笑,“你这什么要求,胡说啥呢。”
孟淑娴都已经改嫁了,她的姥爷现在就埋在朝阳县老卫家的祖坟里呢。
但当着这么多孩子,她也不好扯那些,更不好说呦呦,估计她就是又听了个什么故事,天马行空。
“那苏奶奶呢?妈妈你让苏奶奶来我们家吧,我们都好喜欢她呀!”
卫孟喜好笑,她也喜欢诡计多端的苏玉如,明明是她给的菜谱,却偏要装作不是她,还伪装得一套一套的,是不是觉着很好玩?
那就先晾着她,看看她能装到啥时候。
第二天,卫孟喜拿上画作,带上各种证件资料,坐着小五的货车副驾驶上金水市。
“行了,我在这里下,你待会儿送完货再来这里接我。”
她下车的地方,正是金水市工商局。一进门,有认识的干部就跟她打招呼,“小卫同志,找徐书记呢?”
徐良早在去年就升成工商局最年轻的党组书记了,作为金水市第一个个体户,这两年摊子越铺越大,每年跑工商局的机会也多,大家自然都认识她。
卫孟喜笑笑,“徐书记估计正忙呢,我想来问问,能不能注册商标?”
“哎哟,这事啊,那你可还真得找徐书记。”
卫孟喜一愣,还待再问,徐良就在办公室叫她,让她进去。
其实,通过几年的相处,卫孟喜发现徐良这人真的是外冷内热,面上好像跟谁都不亲近,客客气气的,但只有相处久了才知道,对于自己喜欢的人,他还是很用心的。
譬如陆工,以前在矿大读书的时候,徐良但凡是去省城开会,或者路过矿大周围,都会看看陆工,其实也不是要带什么礼物,有时候就是去见一面聊聊天,聊聊最近的时事政治,报纸上某一篇文章,完了一起在食堂吃顿简单的学生餐。
颇有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味。
两个心思细腻的男人,倒是很快成为好友,难得每年过年陆工都能记着要上他家去一趟。
他俩关系好,卫孟喜也就没以前拘束了,“徐书记正忙呢,我这又来打扰你了。”
徐良起身,给她泡了一杯茶,“什么话,是不是小卫老板又要开新店了?”
卫孟喜接过茶水,递过去闺女的画作,“我家呦呦画的,你看看做成咱们美味卤肉的商标怎么样?”
两秒钟后,徐良在大腿上拍了一把,“行啊你们闺女,构图还挺讲究。”
说起商标,他也是哭笑不得,要不是彼此认识好几年了,他简直怀疑卫孟喜是不是在他身边装了窃听器,不然怎么他昨晚才跟领导班子商量成立商标注册所的事情,她今天就拿着设计好的商标找上门来!
这时候的龙国人,大部分都还没啥商标意识,什么知识产权更是听都没听过,他们之所以想要搞这个商标所,也是在报纸上看到,说是m国有个大富翁,因为商标侵权的事,被一个小供货商索赔,最后打了两年官司,赔偿出去八千万美元。
就因为一个商标长得像,就要赔出去那么多钱,要放龙国谁敢信啊?简直是合法抢劫!
但大家冷静下来一想,却又觉着人家有理有法可循,当年他的小厂子之所以能做大,其实就是沾了高度相似的商标的光,踩在别人肩膀上摘桃子,他获利了,对方的名气被他所占,最后还被他超过,成为他的手下败将。
这不公平啊。
卫孟喜想到的也是不公平,身边的人都知道,她能把美味卤肉做出名气,付出了多少,最开始那两年,就没有一天她的衣服是干的,那辆自行车,那一身身能析出盐巴颗粒的衬衣……就连小呦呦的脑海里,都还记得她汗流浃背蹬自行车的画面。
她的成果,凭啥要为他人做嫁衣?
想站在她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品牌声誉上吸血,以后搞不好山寨的还能超过她这正版的,后来者居上,是把她当软柿子捏呢,那她就得做一次刺猬,谁捏扎他喵的一手血。
“徐书记,两年前的夏天,第五届全国人大第二十四次会议通过了《商标法》,已于去年三月一号正式实施,咱们这个商标所要是能搞起来,以后能省不少事呢。”
徐良何尝不知道,省城已经设立了,但是整个工商局里面最冷门的地方,至今一年半了,只有十几个人去注册过商标。
他现在之所以过会慢,就是因为没人搞,局里面的积极性不高。
“徐书记你放心,只要你们的商标所建起来,我一定在矿区帮你们多做宣传,至少给你们拉三十个个体户来。”
三十个一下子就是省城两年的量,可以啊!
徐良立马答应,“成,最迟下星期三你就可以过来了,需要哪些资料待会儿我让张干事给你写个条子。”
卫孟喜又再次询问,确认呦呦这幅画能用作商标图,于是立马就去找玻璃厂制作广告牌的事。
1985年元旦节这天,饭店没开业,但一块亮亮的会发光的牌匾挂到了卤肉加工厂的大门顶上,上头是一个穿着白衬衣解放裤的女同志,蹬着自行车,自行车轮下,是“美味”两个字。
卫孟喜还制作了两块长长的白底黑字的牌匾,挂在大门左右两侧,大红布打的蝴蝶结挂在上面,随着一阵鞭炮声,从今往后卤肉加工厂也有了自己的名片。
当然,更别说她还在两辆货车车身上漆的商标、厂名和联系电话,专门定制的带有商标和电话的油纸袋,就连所有员工,无论男女老幼,都有两套工作服。
只要看见那一身红白相间门的服装,就知道是美味卤肉厂的职工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