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我说第二遍。”崽崽和爸爸异口同声,知道她就会用这句威胁人。
卫孟喜咬牙,“还贫嘴,明天是不是不上学了?”
几小只撅着屁股跑走,三下五除二说刷好了就往楼上跑。
卫孟喜实在是太累了,也没工夫让他们一个个张嘴检查,都九岁了要还不会好好刷牙,那得蛀牙也是该!
陆广全却不让她去洗漱,搂着,抱着,像个傻子一样在客厅里转圈,慢慢踱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跳舞呢。
“喂喂,你到底怎么了?”
“嘿嘿,开心。”
“遇到什么好事了这么开心?”
男人却不说话,就紧紧地抱着她,下巴支在她肩膀上,慢慢的走着摇着,仿佛在随着音乐起舞。
卫孟喜等了会儿,没听见回答,正打算拧他一把,忽然肩头就传来深重的呼吸声。
这家伙,居然走着也能睡着!
接下来几天,卫家宴的生意都不错,卫孟喜去帮着买了两天菜,觉着没啥技术难度,就把这活交给吕丽萍了,她只有在十点半左右到饭店,忙过饭点,回家睡午觉,下午四点再去帮会儿忙,晚上算算账就行。
只是苦于一直没找到能接管收银和财务工作的人,不然她也不想老往饭店跑,因为现在陆工回来了,家里吃饭人多起来,一日三餐她都想做一下。
不为别的,就增进一下家庭关系也是好事。
此外,冷库也造得差不多了,因为钱是一步到位的,隔三差五催一下进度,想不快都难。
“卫阿姨。”黎安华从门口跑进来,“告诉你个好消息!”
“嗯?”
“那个何菲菲被报社开除了,因为不实报道,本来只是一个留社察看的处分,结果她在会上跟领导杠起来,就闹开除了。”
卫孟喜淡淡的,她就说嘛,何菲菲那样跋扈的人,屁股底下肯定不干净。可她跟正常人不一样,正常人知道自己不干净怎么也会夹着尾巴低调些,她却还巴不得越闹越大。
得吧,你不想干,那就让你求仁得仁。估计报社的同事领导也忍她很久了,在她说气话的时候,居然一个劝和的人都没有,顺着坡就开除了。
“刘丽红你猜怎么着?阿姨你看看这份报纸。”
又黑又粗的几个大字十分显眼——《残疾女工省府讨说法,多年旧案重见天日》,报道的就是那几名女团员去上.访,也不知道从哪里搜集来的证据,把刘丽红给告了的事。
卫孟喜迅速地浏览了一遍,只要有证据,当年的人都还活着,李丽红就不可能再一手遮天,现在不仅公安重查旧案,就是纪委和组织部也介入了,刘丽红要是小事或许还能靠何家剩下的关系蒙混故去,这么严重的事就甭想了。
哪怕是王老出面,她也逃不掉。
更何况,王家人现在躲他们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去蹚这浑水。
卫孟喜看完,“过几天判下来的报纸再给我找一份。”
“好嘞!”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保留这些报纸,但黎安华很听话。
卫孟喜想了想,“安华,你有没有认识的人,老实一点,脑子也不笨的。”
黎安华想了半天,“美兰姐呗。”
卫孟喜摇头,胡美兰还在市里看书店呢,现在已经被她升为三家店的店长,每天盘货算账,该进什么都是她在负责,是自己名副其实的左膀右臂,让她来饭店当收银,实在是大材小用。
黎安华想了半晌,也想不到符合她要求的,卫孟喜就让他先回去休息,自己再想想。
身边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啊,刚培养出几个,现在都有负责的一块工作,腾不出手来。
吃过晚饭,带孩子出去溜达的时候,正好跟工人广场上的中老年分队们遇上,这时候还没广场舞啥的,这里本是小年轻的领地,有些穿花衬衫喇叭裤的年轻人,肩上扛着个录音机,放着邓丽君的歌,正在甩头扭屁股,那腰就跟水蛇一样,扭得都快断了。
中老年们当然不是来扭屁股的,而是来抓自家那些扭腰扭屁股的孩子。
她们一个个手里拎着荆条或者小马扎,一双双老眼怒目而睁,“王建国你干啥,还不赶紧回家去!”
扛着录音机的就叫王建国,“哎呀妈你来干啥,真扫兴。”
“李大锤,你穿成那样是不是想耍流氓啊?”
卫孟喜赶紧看过去,李大锤穿着啥,不就是一个大喇叭裤被他提太高,紧紧的兜着□□,后面看屁股绷得像两个蒜瓣,前面看那一团什么嘛……
虽然她也不喜欢这种尴尬的穿裤子方式,但李大锤是她厂里的员工,为人本分,胡小五耍流氓他也不会耍流氓,只不过是有人看他家庭困难,母亲弱势,所以故意奚落他而已。
卫孟喜可是很护犊子的,“哎哟大婶这话可不对,李大锤这打扮你家小七也穿啊,上个月就穿了,可没当妈的这么给儿子戴大帽的啊。”
其他人顿时笑起来,这老太婆也不看看欺负的是谁的员工。
这两年风气开明得可不是一星半点,以前听邓丽君的“靡靡之音”都得躲在被窝里,现在整个广场谁听不见啊?不仅听,就连自家这几个大的都能跟着唱几句了。
正说着,侯爱琴居然也来了,有段时间没见,以前那种风风火火的精气神似乎没了,“侯主任,您这是咋了?”
侯爱琴强颜欢笑,“没事,前几天身体不舒服,住了几天院。”
卫孟喜一听住院,立马想起来,前几天付红娟说,侯爱琴和亲家母孟淑娴干架的事儿,说她平时看着那么威风,那么大嗓门个人,居然还吵不过孟淑娴,在自己家里被亲家母按在地上摩擦,看来也是个纸老虎。
自从去年秋天带着胖儿子来投奔继女后,孟淑娴就在这边住下了,没办法,儿子要在这边上学,继女要让她帮忙带孩子,就是谢鼎也不让她回去,说老人不能自私,不能只想着自己个,要多帮帮孩子们。
话说得好听,可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做饭遛娃伺候一家几口吃食,忙到最后一分工资没有,买菜钱比昨天多花几毛就要被盘问的人不是他,是她孟淑娴啊!
想想以前在老家,虽说也不是大富大贵,但至少自己在街道办有份工作干着,每个月多多少少有点工资,买菜想买多少买多少,早饭想做就做,不想做就去前门买俩包子馒头,比这给继女当免费保姆强多了。
再加上卫孟喜当众羞辱她,彻底伤了她的志气,总觉着人生完了,干啥都气憋,一年不到的时间,她就硬生生被熬成了干瘪的小老太婆,哪还有什么半老徐娘的风韵。
要知道,两三岁的小男孩可不好带,正是能跑能跳又不太稳当的时候,她必须弯着腰像只母鸭子似的跟在后面,扭腰崴脚是常事,可就是扭了腰,也没人说带她去医院看一下,继女卖服装回来见饭菜没好,还得怪她怎么动作这么慢呢。
就这么不分日夜的忙累,能不干瘪才怪。
最近跟侯爱琴闹矛盾,是因为她实在耐不住了,跟还有点良心的女婿委婉的表达自己太累,想休息几天的情况,李怀恩也理解,立马跟亲妈侯爱琴说,让她来帮忙带几天,好换丈母娘歇一歇。
本来也不是什么事,侯爱琴自然就去了,谁知孟淑娴不知道又哪根筋不对,怕侯爱琴摘她的桃子,跟谢依然一商量,又说她能带孩子,让亲家母每天只需要帮忙打扫做饭就行。
关键吧,谢依然还借口生意不好,一分买菜钱不掏,李怀恩的工资也被她捏在手里,就想等着婆婆又贴钱又出力的伺候一家老小。
倒贴钱的保姆,不要白不要。
想侯爱琴是多高的心气儿啊,以前在金水煤矿也是响当当一号人物,这不是把她当猴耍嘛?当即就撂挑子走人,去市里待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虽然眼不见心不烦,但她只有一个儿子,被他们这么算计,心里那口气咽不下去,吃不下睡不香,这不就跟病了一样嘛。
“侯主任,那样的人您没必要把她放心上。”去年被自己狠狠打脸还能在矿区住下来,心理素质也是杠杠的。
“我也知道犯不着跟她纠缠,过好自己最重要,可我现在啊……早知道当年就不提前退休了。”现在想回头拉不下这老脸。
可以说,她现在的心病,一半是跟孟淑娴斗法造成的,另一半就是事业上的巨大落差,很多当领导的老干部都会有这个问题,忽然从说一不二的领导岗位上退下来,人闲下来不说,这心里的落差也是一道坎。
后世还有老年抑郁症呢,很多就是缺乏子女关爱的退休老干部。
“他们说我老了,让我好好在家休息,可我哪儿老啊?小卫你看我老吗?”
卫孟喜仔细看,除了憔悴,不老,年纪比苏玉如大几岁,但精气神却是比苏玉如年轻至少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