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慕求并没有在称呼上过多纠结,而是直接问道,“不知道你们主理为什么一定要将我们带去你们的华夏,我大约知道一些你们的政策和制度,对于我们而言,这些都是非常大逆不道的事情。”

梁承月笑了笑,“陈大人,这些事情我无法为您解答,我在华夏所负责的是医疗卫生方面的事情,至于国计民生的大事,是由主理人和其余理事们会谈商讨出来的。”

陈慕求似乎理解了主理人和理事都代表什么,于是神情有些恍然地说道,“我原先只知道所谓华夏与大燕有许多不同,如今算是明白了,原来是公主放弃了皇权。”

他似乎没有想过会有人愿意放弃皇权这件事,出神了许久之后才说道,“看来,我们确实有必要去江宁看看,看看你们的华夏如今建设成了什么模样。”

“陈大人,也许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华夏。”梁承月笑着说道,“主理曾说过,华夏应当是所有华夏人的华夏,无论是贫是富,是官是民。”

“这话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难啊……”陈慕求长叹一声,“老夫出身贫寒,见惯了人间疾苦,同样也经历过种种不公,我知道你们的主理人有天下为公之志,只是这原就是古人的想象罢了,又怎么可能实现呢?”

“不论能否实现,我们至少在为此努力,如今江宁人才凋敝,急需大人这样的人才。”梁承月诚恳地说道,“我来之前,主理人便同我说,希望无论如何也要将大人平安带回江宁。”

“我明白了。”陈慕求留下这句话之后便回到了船舱中,应当是和自己的下属商议去了,而失去了陈慕求的阻挡,站在后面的杨竟宗再次出现在了梁承月的眼前。

他沉默地站着,目光始终落在梁承月身上,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洛灵丘的直觉告诉自己,现在这种情况她应该回避,于是她果断地随便找了个理由,躲进了船舱里面。

于是船板上只剩下了梁承月和杨竟宗两个人。

“你最近还好吗?”杨竟宗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道。

“还好。”梁承月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心绪五味杂陈,她原本就是带着两个任务来到这里的,其中一个是安全将陈慕求等人带回去,另一个……

她抬起头,看向了杨竟宗。

“我知道你来可能还有其他的目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杨竟宗往前走了几步,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带武器,如果没有的话,用这个吧。”

“你……”梁承月的神情越发复杂,“你早就知道了?”

“对于我那位妹妹而言,我只需要活着上这艘船,并不需要活着下去。”杨竟宗异常冷静地说道,“我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梁承月沉默了,她没有接过杨竟宗手中的匕首,而是从袖中抽出了一把短剑,剑上雕刻着精致的花纹。

“我很感谢你能够在长安即将混乱的时候放我走,若非如此,我大约要被你身边那些臣子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要求处死了。”梁承月一步步走近杨竟宗,“我很清楚,在江山和我之间,你一定会选择江山。”

“没错,你很了解我,”杨竟宗没有任何闪躲的意思,“所以我一开始就让你没有成为众矢之的机会,也没有给我做出选择的机会,现在看来,我做得对,我知道明心一定会对你很好,身在江南也能够最大限度保证你的生命安全,你可以在江南拥有新的开始,比如继续钻研你所喜欢的医术,继续治病救人。”

杨竟宗看着梁承月对准了自己心脏的短剑,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说道:“我这一生做过许多错事,都是我无法偿还的,但面对你,我至少还能挽救几分。”

梁承月的手微微颤抖,像是拿不稳手中的剑,她闭上双眼,泪水却仍旧夺眶而出。

杨竟宗伸出手,攥住了梁承月颤抖的双手。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的人心软呢,我是最不配让你心软的。”他长叹一口气,“是我害你从年少时便被关入宫廷的樊笼,也是我害得这个国家变成了现在这样,你应该是最恨我的人才对。”

梁承月没有说话,她得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无法开口。

杨竟宗抬起头,望着运河上空那澄澈的天空。

“朕不是值得被同情的人,因为那些死去的百姓不会原谅我,那些枉死的士兵也不会原谅我。”

他的右手猛地发力,将短剑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没错,如今她已经是我们华夏的主理人。”梁承月说道,“希望陈大人能够入乡随俗,不要再称呼她为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