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族，不，顾临渊显然不想理会她，顾怜也不在意，只是在他试图去往顾家驻地时，她笑容稍微沉静了一些。

“临渊前辈，你找我侄子有事吗？”

顾临渊没有回答她。

顾怜面带佛陀般慈悲微笑，看上去温和而又宁静，但下一刻，锁住她的锁链连同她的神识化身本身都开始出现细微的皲裂，那细小裂痕横贯在她光洁面容上，让佛陀的慈悲平添了一抹血色。

顾临渊停下脚步，目光有些深邃，而识海中则响起他的声音，依然冷漠无情。

“你死了，我再找一个人就好。”

顾怜脸上的细微裂痕一瞬间愈合，她像个没事人一样趴在锁链上对他亲切道：“临渊前辈，我听说，如果用一种办法将异族锁在自己的识海之中，燃烧自己的灵魂之火，就能连带将异族的神识也一起烧起，这也是异族少见的几种弱点之一，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黑袍男子再次从她识海中浮现，这一次，他来到锁链之前，蹲下与顾怜对视。

他一贯冷漠无情的声音似乎第一次有了些许波动。

“蝼蚁撼天。”

说不出是蔑视还是嘲笑。

但顾怜依然很平静，她笑容恬静指了指旁边也被锁住的通天镜：“我是没这本事，可阿通有。”说着话，她问了句通天镜：“阿通，我们也算共患难了，黄泉路上你肯定愿意陪我一起吧？”

通天镜连光芒都没闪，直接带动镜面，疯狂摇头。

顾怜则笑容满面回过头来看着眼前面容模糊的男人：“您看，阿通也同意了。”

通天镜拒绝的更激烈了。

但顾怜没有看它。

顾临渊也没有。

在一片寂静中对视了许久，这位强大的异族终于挪开视线，而顾怜则感觉他改变了方向，似乎放弃了去往顾家驻地。

她的笑容立刻热情起来。

“临渊前辈，您刚刚绘制的神纹能不能教教我？”

“不能。”

“教教我嘛，您放心，我是出家人，出家人慈悲为怀，就算我学会了，保证不用到您的族人身上。”

异族大约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扫过她一眼之后干脆不再说话。

顾怜有些可惜。

不过才几息，她又嚷嚷道：“临渊前辈，伤人性命是不好的，魔族也是生灵，和我们人族、妖族、甚至异族都没什么区别，您放过他吧。”

起因是顾临渊路上遇见了一个低阶魔修，他顺手就要解决对方。

顾怜的劝告，他自然不会遵守。

可还不等到他动手，他又看见她神识崩裂，摆出一副慈悲模样，顾怜语气平和道：“前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除此之外我并不阻挡您，佛祖割肉喂鹰，乃是大贡献之事，您看，我甘愿让您寄宿，也算是功德无量，请您三思。”

顾临渊面色并无什么情绪起伏，但最后，那魔修只是晕厥过去，没有失去性命。

其实顾怜的威胁对他未必有效，因为顾温荣给她的那本册子上记录的只是普通异族，他并不是普通异族，之所以会妥协，是因为他不想失去顾怜这个好‘棋子’。

大族嫡系，像她这样身份尊贵的通常身边都有厉害的护道者，他不是不敌，可杀死这种强者会吸引其他至强者目光，这不是他想要的。

唯有顾怜，是目前唯一一个他能悄无声息侵入、身份贵重的大族嫡女。

顾怜因为抱着度化的念头几乎没怎么反抗，入侵过程很顺利，所以她对这位异族的实力没有太大的感官，知道厉害，但不知道到底有多厉害，而实际上，她反抗也无用。

异族卷土重来，想要做的并不仅仅只是报复当年战败之事。

因为意外被异族入侵，‘顾怜’无法回到妖王的居所，妖王和魔主都是这个世界的顶尖强者，他们发现意外的可能太高了，顾临渊不想尝试，而顾温荣这条线又被顾怜堵死，稍许的思索之后，他操纵顾怜的身体往外走。

他要避开这段时间，等待仙门都到来之后，才好鱼龙混杂。

虽然无法使用通天镜，但顾临渊依然十分轻易使用顾怜的身体走出了极乐天范围，魔族的人甚至没有发现她的离开。

极乐天在西洲，是一座孤悬海外的巨大岛屿，出了极乐天，面对的就是汪洋大海，而这片海域因为就在魔族附近，十分繁华，还有不少海市。

顾临渊大概想隐藏在附近，等待仙门齐聚，但这位异族强者实在是小看了顾怜的想法。

她被异族占据身体，不仅没有丝毫沮丧，还每时每刻都十分愉快和活跃，总喜欢在识海与他说话，虽然她说一百句也未必能得到一次回应。

出了极乐天之后，见到繁华的海市之后顾怜显得更活泼了。

表情上她目光幽深、面容沉静、毫无感情，实际上顾怜在识海中发出了兴奋的叫喊。

“这就是西洲传说中的海市啊，我在天机阁的消息看到过，果然很繁华，临渊前辈，你看到没有，那是卖留影石的，还有那个、那个像是古代画像，画得真好啊，啊，还有各种宝物灵器······”

她不停催促顾临渊靠近去看看，对海市上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非常感兴趣。

当然，异族肯定不会如此和善地满足她，所以顾临渊操控她的身体从海市中一路穿过，没有丝毫停留。

顾怜只能在识海中遗憾叹息：“好可惜啊，多好玩啊。”

直至穿过了一片海市，遇见海中铺抓灵鱼的海船，顾怜又兴奋起来：“临渊前辈，那个是红灵鱼吧？西洲海域的特产，听说味道鲜美，烤着吃最好吃，买几条尝尝吧，求你了。”

最后几个字透出强烈的可怜来。

冷漠的异族终于看了眼她说的‘红灵鱼’。

是一种尾部极长、鱼鳍艳丽的绯红色鱼类，腹部有一片明显雪白。

他看了一眼，收回视线，依然缓步离开。

顾怜在识海中幽幽道：“太可怜了······”

不知道在说她还是在说那几尾怎么翻腾都逃不出大网的红灵鱼。

总之她的愿望一个也没达成。

但凡事总有意外。

越过第二个海市，‘顾怜’在寻找住宿海船时，意外遇见了一些熟人。

说是熟人，其实她也就见过一面，且还是在不久之前、魔主面前。

天极剑宗被魔主赶了出去，但他们竟然没有返回，一直蛰伏在极乐天之外，不知道是不是在等待其他仙门到来一起算账，而被打断了手脚的剑越星已经全然恢复，大概是用了什么珍贵宝药。

当时的情况实在称不上友好，但再次相见，这位剑宗少宗主却依然像之前一样，态度非常和蔼，脸颊微红，还主动向她见礼。

“顾小姐安。”

倘若是顾怜本人，不论怎么说都会回个礼，礼貌几句，但如今操控她身体的是异族。

‘顾怜’眼眸微暗，语气冷淡而疏离：“何事？”

剑越星没有发现这异常，依然温和道：“之前的事多有误会，难得在这里碰见顾小姐，顾小姐可是想逛逛这海市？不如让越星为向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