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天还未亮,那伍天覃便一反常态的捧着本书枯坐在卧房内,仿佛心事重重,而那日,他明明是藏在了那伍天覃的浴房后头的,可醒来却是打伍天覃的软榻上苏醒过来的,且连他的鞋袜都一时不见了去处。
当时的元宝儿便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了,不过那时,他被那姓伍的“宽宏大量”的饶他一命,被这个巨大的欢喜迷了脑,便未曾深想,可自那日往后,那姓伍的便性情大改,变得奇奇怪怪了起来似的。
譬如,今儿个一路,他未曾与他说过一句话,甚至连正眼都不曾看过他一眼。
若是搁在平日里,元宝儿恨不得烧高香了。
可今儿个,一切的一切却无比提醒着他,一切非同寻常。
所以,就在方才,元宝儿偷偷将怀里那个包袱掀开了一角偷看了一遭,原本以为那包袱里头藏着的是那姓伍的送给楚四公子的生辰贺礼,所以,一早常胜才会一反常态的百般叮嘱,可当他将包袱扯开一角定睛一看后,瞬间傻了眼了,那包袱里包的并不是什么珍贵贺礼,竟熙熙攘攘的塞的全部都是他自己的私人物件。
衣裳,裤子,鞋袜,就连他偷藏的那块帕子也塞里头了。
竟是他的全部家当。
那伍天覃将他的全部家当包起了作甚?还塞到了他的怀里,让他随身抱着?然后连人带包袱的将他整个人领到了这一处毫不相干的地方来,再联想到日前,那姓伍的在梨园让他换女子的戏服,再加上方才一路走来,那赫三公子明里暗里的暗示,元宝儿瞬间脑海中白光一闪,一个荒唐又吓人的念头瞬间在脑海中浮现了起来。
那姓伍的杀千刀的狗日的,该不会是要将他给当作货物,当作阿猫阿狗似的,随便发卖了或者送了人罢?
所以,并非那姓伍的今儿个忘了备贺礼,而是这贺礼就是他本人?
这个念头一起,元宝儿瞬间便坐立难安了。
要知道,他虽不是伍家的家生奴才,可任其打杀,可毕竟他的卖身契握在了那姓伍的手里,随随便便弄死他这条命都不过小菜一碟,更甭提随意发卖或者送人呢。
府中有那刁奴,便有被发卖走的。
元宝儿曾亲眼目睹过。
而他元宝儿,去了凌霄阁不过一个多月,却也确实弄出了不小的阵仗来,可是,可是在元宝儿心目中,至多不过遭几顿打罢了,从来没想过,会轮为发卖或者被送走这一步啊?
并且,随着在那凌霄阁里头待着日子越来越长,对那姓伍的倒也渐渐多了几分了解来,虽那大鳖怪性情乖张,阴晴不定,可元宝儿隐隐约约察觉到,他对自己还算开明大度的,并没有打从心眼里厌恶他,刁难他,所以元宝儿才敢揣摩着他的脸色大行其道的。
不过,纵使如此,元宝儿依然对他不喜,心中早已盘算好了,如今大公子回府了,正要暗戳戳的谋划着该怎样投奔大公子麾下,不想,竟赶在这样的关头,要将他给送了人,元宝儿能不紧张,惊恐,及愤恨不已?
太守府虽于他而言,似座大蒸笼大地狱,那伍天覃于他而言,似个大修罗阎王,可到底是他生活了整整两年的地方,那里头他熟门熟路,这若冷不丁的将他送去另外一个陌生之地,焉知是福是祸?
更要紧的是,他若被发卖或者被送人呢,他爹娘回头来寻他该怎么办?
元宝儿心头难得涌现出一抹心慌意乱了来。
“哎,那么黏着你们家主子作甚?你们爷又不会跑了?对了,知道你们爷这是去迎哪个了么?够大面儿啊,竟劳他伍二爷亲自去迎。”
话说,赫昭楠一路目送伍天覃消失在庭院方悠悠收回了目光,目光一扫,落在了亭子口那个来回踱步,略有些不安的细瘦身影上,赫昭楠漫不经心的发问着。
话一落,便见那元宝儿抱紧了怀中的包袱,朝那赫昭楠脸上一瞪,道:“我哪知道。”
说完,只咬着牙,气冲冲的闷头返身回来,朝着方才那凉亭旁的护栏边上一屁股坐下,只鼓着张小圆脸,怒气冲冲,又垂头丧脑的。
赫昭楠冷不丁被个小儿一吼,顿时将扇子一收,将眼一瞪,只嘿了一声道:“好你个小儿,竟敢对本少爷甩脸子,真真好大的胆。”
又道:“你们爷俩今儿个是吃了炸雷么,一个比一个脾气大,你爷对本少爷甩脸子,本少爷受了,谁让他是本少爷的二哥呢,可你一小小奴才,竟也敢对本少爷吆五喝六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赫昭楠一边说着,一边动起了气来。
元宝儿见状,肩膀一垮塌,看了赫昭楠一眼,道:“赫三公子,我家爷是不是要将小的给发卖了?”
那日,天还未亮,那伍天覃便一反常态的捧着本书枯坐在卧房内,仿佛心事重重,而那日,他明明是藏在了那伍天覃的浴房后头的,可醒来却是打伍天覃的软榻上苏醒过来的,且连他的鞋袜都一时不见了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