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冕也不知道云淮晏还记不记得自己,试探地介绍了一下自己,油嘴滑舌地表达了一番自己对云淮晏的尊敬。却不料他说得越多,辞藻越是堂皇,云淮晏脸色越是难看。
终于等到徐冕一套词完完整整地说完,云淮晏挑眉:“说完了?”
徐冕谄媚的笑容僵在脸上,嘿嘿干笑了两声:“下官素来听闻七殿下少年将才,虽几次有幸得见,却没有机会向殿下表达下官的崇敬之心,今日一时激动,才多说了几句。”
“也好,愿意多说几句是好事,一会儿也请徐大人言无不尽才好。”云淮晏笑笑,扭头冲着黎立舟发话,“你替本王问清楚呈西村和冶江沿岸的这些村子的事。”
徐冕也转过去看黎立舟,上上下下打量了几遍,盯着他沾满了泥水灰扑扑的衣袍和灰扑扑的脸看了半晌,才犹豫着将目光转开,避重就轻:“今年秋天雨水多,冶江有多处有决堤的隐患,下官担心江水一旦决堤,沿岸地势低洼处的百姓有性命之虞,所以将他们转移到地势较高的山地上去。”
“我没种过地,有个问题想请教徐大人。”黎立舟笑嘻嘻地迈了一步走到徐冕面前。
云淮晏盯着徐冕,看着他脸色铁青,又强做镇定的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可怜。
黎立舟问他:“现下是秋收时节,按说农户们怎么也要拼命抢时间收些粮食,即使来不及收完便被徐大人遣散了,地里也应该有些泡在水里的烂小麦烂高粱,为什么农户的库房里没有东西,田地里也没有东西?”
徐冕不紧不慢地回答:“下官担心一旦决堤,农户们一年的心血都会打了水漂,便自作主张把他们库房里的粮食和地里的粮食都先收到官府的粮库里。”
黎立舟恍然大悟一般长长的“哦”了一声,随即又皱起眉头:“不对,那我就更不明白了,若是担心决堤,为什么徐大人没有采取任何加固堤坝的措施?”
“这……”徐冕额头上开始冒汗,嘴角颤抖,好一会才憋出个说辞,“前些日子抢着收粮食,没顾上……”
“你说你把百姓的粮食暂时收在库房里,是单独存放,还是与官粮混放?可有记录?是单独记录,还是与官粮记在同一本账簿上?”黎立舟收起嬉皮笑脸,语气转急。
“粮食抢收时间紧急,暂时都混在了一处,都有记录,不过是记在同一本账簿上了……”徐冕言语吞吐,偷偷瞟了云淮晏一眼,嘴角都发起抖来。
黎立舟从身后的小六手里接过一沓账本递给徐冕:“这是今年十一月以来池州城粮仓的账簿,我不大知道官府记账的规矩,要请徐大人帮忙看看,这账本上,哪些是这次新收的粮?”
徐冕捧着那沓账本,额角那颗晃晃悠悠悬了半天的汗珠终于滴了下来。
账本是他要求账房先生做的,里面有没有关于今年这批粮食的记录他自然最清楚。
“是,是我利欲熏心,这几年风调雨顺,我就动起了粮仓的主意,偷偷把粮仓里的粮食匀出来一些倒卖出去,日子长了亏空越来越大,恰好今年秋天有这么一场雨,我想着把今年的新粮收进来填补亏空,收完了粮,再放任洪水决堤,上报今年灾荒,请求朝廷减免赋税,便能瞒天过海。”
池州地势平坦开阔,水土丰沃,一旦北境起了战乱,军民补给至少有三分之一指望着池州城。
这座大梁北部重要粮仓竟这样不声不响地就被徐冕给卖了。
云淮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缓了一阵才接着问:“你把粮卖给了谁?你贩卖官粮在先,企图水淹村落填补亏空在后,你说说究竟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在长平军那些年,他亲历过粮草不足,全军上下啃食草根的惨状。
战场上还没输呢,就被自己人背后这样捅了一刀,云淮晏气得脸色铁青,嘴唇发抖,恨不得手起刀落结果了徐冕。
苏叶的心思都在云淮晏身上,绕到他的斜前方,稍稍挡住徐冕,好像他看不见徐冕便能不生气一样,她低头偷偷看他脸色,忧心忡忡。
徐冕吓得说不出话来,两腿一软,跪了下去。
却在此时,毫无预兆地,自他身后曝出一束寒光。
因为没有了徐冕的遮挡,那束寒光对着挡在云淮晏身前的苏叶直直射了过来。
电光火石间,云淮晏拉过苏叶按入怀里,旋即带着她往左侧角落闪躲。
这戏台有两层,左侧有个一丈见方的小室从一层打通上来,咋一看是戏台旁留了个深穴,那是唱戏时吹拉弹唱伴奏的师傅们待的地方。
寻常戏台配的深穴小室不过三四尺,可这个戏台依坡而建,最深处竟有将近一丈深。
徐冕也不知道云淮晏还记不记得自己,试探地介绍了一下自己,油嘴滑舌地表达了一番自己对云淮晏的尊敬。却不料他说得越多,辞藻越是堂皇,云淮晏脸色越是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