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立舟继续笑嘻嘻地逗他:“哎哟,我们晏儿太久没见舅舅了怕生,没事没事,过几日就好……”
云淮晏脸色铁青,生硬道:“苏叶在你这里?”
“哦,我那外甥媳妇呀!在呀在呀。对了,你们看看我这梅花好不好?”黎立舟举着酒杯四下环顾,满眼的红梅白雪映在一盏清冽酒水中,他苦笑,“他们敬我畏我,他们都有大事去做,从来没有人肯陪我赏梅赏雪。即使是你们,也是一来便问苏叶的下落,也不看看我这梅花开得多好。”
黎立舟收敛面上的凄楚委屈,朝桌上的酒杯努努嘴:“你们尝尝,在池州时我就想,等晏儿伤好了,一定要请你们来喝酒吃肉看雪赏梅,没想到邀约还没说出口,我便被人找到,来不及同你们道一声别就被带回了这里。你们说巧不巧,那天我见到他们把苏叶带回来,便猜你们会找过来,早早地就把这坛酒挖出来了。”
青玉酒盏中,酒还是温的。
冰封雪塑银装素裹的一方天地间,指掌中的一丝暖意犹为珍贵。
一壶酒喝罢,黎立舟心满意足,终于与他们说起苏叶:“我可以带你们去见苏叶,不过带你们去见她之前,晏儿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黎立舟掏出一方锦盒,推到云淮晏面前:“这个东西,交给你了,完璧归赵,以后我就可以斗鸡走狗游山玩水了。”
“这是什么?”云淮晏蹙着眉头盯着眼前的锦盒。
“你收起来就是了,晚上回家慢慢看。”黎立舟不遗余力撺掇他,“快收了,我这就带你们上山。”
云淮晏眨眨眼睛,开始动手拆锦盒上的金色丝线。
仿佛有人故意阻挠他打开锦盒一探究竟,盒子上缠绕的丝线看着纤细,韧性极大,云淮晏解不开也扯不断。在他几乎要拔剑劈开锦盒时,黎立舟终于伸手,他贴着掌心握着一把精巧的小匕首,轻快划断丝线,叹气道:“你要看便看吧。”
锦盒只比手掌稍大几分,云淮晏伸手打开,里面卧着一方莹白温润的美玉雕篆的印玺。
不过片刻,云淮晏便明白这是什么,飞快将锦盒盖上,推了回去:“你快收起来,我就当做我没见过它。”
三个人眼明心亮,不需多话便都明白这锦盒里的东西是什么。
黎立舟着急:“你才是离国王室嫡亲的血脉,这方御玺本就是我替你保管,如今你来了,自然应当物归原主,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黎立舟提起一旁的酒坛,拍碎封泥,这回没有装模作样地倒进酒壶里,而是勾起酒坛仰头便喝下一大口。
他面容白皙,喝了酒后脸颊绯红,眼中盈盈带水:“他们都说国仇家恨不能忘,可是离国灭国时我才刚刚出世,我长到二十岁,吃的是大梁的米粮,习的事大梁的文书,结交的是大梁的朋友,除了他们拼凑出来的故事,我对离国毫无印象,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没想过复国,更从没想过当皇帝,我只想扬鞭策马快意人生。”
他低头笑笑,语音消沉:“可是我被困在这里,连朋友都没有。”
苏木与云淮晏相视一眼,齐道:“若你不嫌弃,我们便是你的朋友。”
黎立舟拎着酒坛与苏木的酒盏相碰:“好,你这个朋友我交了。”他拎着酒坛子转向云淮晏,皱起眉头:“你不行,你是我外甥。”
玉潭春到底是不易得的,便是黎立舟也只能搬出来区区几坛,三个人都是北境风雪里喝着烈酒过日子的,几坛酒飞快地便喝光了。
黎立舟拍拍手,顺手拍拍云淮晏的脸颊,不管不顾他阴沉下来的面色,笑嘻嘻道:“走呀,上山去接我外甥媳妇儿。”
梅林之后便是西岭深谷的入口,明明梅林中间只有一条小道曲径通幽,可当他们走过之后再回望,方才来路仿佛凭空消失,只留一片热烈盛开的梅林。
云淮晏与苏木没有开口多问,只紧跟在黎立舟身后。
前路越走越窄,忽而进入一道细长山洞,洞中道路曲折多变,全凭黎立舟领路。
他们沿着山洞再走片刻,便又隐隐看见一线天光,几步开外豁然开朗起来,洞外竟是一大片湖水,湖面结了厚厚一层冰,澄明如镜映着雪霁天晴的天光,亮得晃眼。
“就是这里了。”黎立舟指给他们看,“西岭在离国、梁国与燕国三国交境,本就人迹罕至,这里四面环山,而且都是高入云霄的高山,更难有人能找到,当年我们逃难至此,偶然躲进刚刚那个山洞,发现别有洞天,找到这个山谷,在这里生活了下来。”
云淮晏的生母是离国十公主,黎立舟既是离国最小的皇子,云淮晏确实是该叫一声舅舅,可是眼前人的不仅年纪不见得比他大,说话做事也没个正形儿,云淮晏抿紧了嘴,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