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我不是慕容冲 楚云暮 2896 字 6个月前

拓跋珪深吸一口气,忽然大力地将其甩到一边!

慕容熙剧咳数声,包扎在伤口处的白布上又渗出几丝鲜红,他抬起头,讥诮似地笑道:“少年得志无所不能的安东大将军拓跋珪不敢杀我?是了…因为你那主子还想派你来笼络我,想我与慕容宝争地两败俱伤嘛~”

拓跋珪虎目圆瞪,像是初识慕容熙一般,又听他坐直了身子道:“我知道我平日是个什么名声——恃宠而骄、游戏花丛、男女不忌、恣意胡为——只要想要的人便千方百计都要勾他上手。但我自诩比你好些!再不济也不会对个赝品痴心妄想!”

拓跋珪愤而起身,冷冷地道:“赝品?我主卧薪尝胆蛰伏十年,方才起兵平阳,横扫关中,攻克长安,夺取新平,又下固原,不至而立便掌一国大权,坐拥三州六郡,我倒想看看这世上谁能做他的赝品?”

直到拓跋珪拂袖而去,慕容熙才愤恨地踹倒了脚边的几案——他一贯心高气傲,自视极高,为了刺伤拓跋珪要他承认自己不过是个赝品却还被反将一军,说地一文不名、百般鄙薄,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他拿什么和人比?一个是执掌大权的一国之君,而他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根本就无法相提并论。可他偏偏不甘心!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加上某些人的推波助澜,不出数日,慕容宝便收到了慕容垂从中山传来的口谕,措辞严厉地命他即刻归国复命。虽未写明因缘,慕容宝还是猜得出是为慕容熙之事,只是慕容垂远在中山城,怎么就这么迅速地知道长安发生的事?自然是吓地魂飞魄散。任臻自然对他大加安抚,宽慰道:“你父皇交给你两件任务,一是借到神主牌,而是救出河西王——如今河西王并无大碍,而朕不日便举办仪式,请出神主牌来复制一份交与你带回中山交差,明面上也算圆满完成使命。其余之事你抵死不认,你父皇若无凭据又能拿你如何?”之后任臻果真“力排众议”,从太庙中郑重其事地请出了太祖皇帝的神主牌位交由慕容宝,如此一来,慕容宝纵使对他还有千般埋怨也再挑不出刺来了。

临行前夕,任臻还特地为后燕使团举行了盛大晚宴以践行。慕容熙也在阔别多日之后在长乐宫再一次见到了他与他。

身为西燕最年轻的大将军,拓跋珪无疑是当晚最耀眼的一颗新星,却难得的不骄不躁,无论是席上众人的恭维夸奖,还是随后的歌舞喧天,衣香鬓影,他面上永远是淡然得体却冰冷的一抹微笑,唯有在高居王座的燕帝慕容冲亲口封赏之时,露出几分真心的笑意。

任臻今夜显然颇为高兴,喝了不少,酒酣耳热之际甚至亲自起身下阶,拍着拓跋珪的肩称他“我的大将军”,随之一记踉跄,拓跋珪忙一把撑住皇帝,一旁的内侍总管慌忙要下来搀扶,拓跋珪却冲他一摇头,亲自扶他重登王座,见任臻喝地眼神都有些涣散了,便转身命内侍拿醒酒汤来,刚要趁乱偷偷撤去案上酒壶,却猛地被任臻按住了手腕,他大着舌头瞪他:“你,你做什么?你敢欺君?”

拓跋珪当然不怕此时此刻的他,任他抓着他的手不放,微微一笑道:“不做什么。残酒已冷,替您重温一下这难得的佳酿罢了。这样皇上都要治臣的罪?”任臻总算想到这场宴会还有外人,打了个酒嗝便丢开手去,拓跋珪温酒之际偷偷将酒倒了半斛,注入煮过葛藤的滚水,以为醒酒之用。

底下众臣也正在纵情饮乐,无人注意到上面的情景。唯有慕容熙冷眼旁观,看地一清二楚。他低下头抿了一口早已冰冷的酒水,只觉得胸腑之处的那处旧伤又生生翻腾起来。他忽然放下酒杯,起身离席出殿。

暮春之际,夜风熏人,慕容熙却是心怀烦闷,无以排解。他快步走到花影深处,从袖中摸出一只纸包,打开纸来里面赫然是一枚乌黑的丸药。慕容熙盯着它迟疑了片刻,还是仰起脖子,将药拍入口中。可还来不及吞咽,只觉得后脑勺突遭一击,便猝不及防地将药呕了出来,滴溜溜地在地上转了数圈,随即隐没于黑夜之中。

慕容熙勃然大怒,转身欲骂,却见冯跋在月光下双手抱臂,皱眉不解地看着他。

“殿下,你这是在做什么?!”冯跋等了许久,慕容熙却还是没有解释的意思,便忍不住单刀直入道:“我们好不容易离开在即,万不能在此刻再出岔子,您居然在国宴上服食逍遥丸——那虽不是什么剧毒,但药性燥烈,与刀伤肿疮之属相克,你服之百害而无一利,若是激发旧伤甚至会当场咯血!”冯跋忽然灵机一闪,狐疑地看向慕容熙:“莫非殿下是故意在夜宴之上服食逍遥丸?”慕容熙别过脸去,拒绝回答——逍遥丸在后燕贵族之中流行已久,通常是作乐助兴之用,他怎会不知?他就是想在西燕的践行宴会上当众咯血,那么举办宴会的西燕必定难辞其咎,他如今已正式恢复了河西王的身份,且要看看这机关算尽的慕容冲如何对他父皇交代!

冯跋想破头也想不明白慕容熙为何要在此时横生枝节——他被俘多日,难道不想尽快得以回国?若只是为了激怒西燕皇帝,却又是为何?他忍不住逼问连连,慕容熙实在不甚其扰,又不愿也不能据实以告,见是左右躲不开了,便干脆转过脸一鼓作气地道:“本王的确不想现在就回国!个中原因难道冯将军不明白么?!”见冯跋似呆在原地,他便一拉衣襟,露出层层包扎的伤口,神色凄惶地诉道:“若无这伤,我的确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国,可当那日在上林苑里我中箭落马之时,首先感受到的不是疼痛,而是恐惧!因为这箭竟来自我的家国!我不知道寻常人家是如何做兄弟的,但是我的兄长却当真欲置我于死地!甚至那么多人都亲眼目睹了,却没人敢明着指责他一句!他毕竟是太子,我怎能不担心此去中山迢迢千里,路上会不会再受其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