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恨之心魔

爱奴 花清晨 5572 字 6个月前

如今,所有事情全部串起来,他终于明白了。原来所有事情后面的主谋是当年撷香阁里的小倌。这个小倌苦心设计陷害,搞得他家破人亡,目的就是为了报仇。

“是你,对不对?!几年前那晚,我们三个人,周王二人先我死于非命,是你害死了他们,接着你又害死了王,所以撷香阁的火是你放的。现下来找我报仇了,是你找人假扮白虎国的人,设计诱引我上当,你买通我家账房,用假银子调包了真银,让我付不出货款,借机吞了我许家金行。还有,你化名苏穆勾我女儿,叫她伤心欲绝,肝肠寸断,这一切都是为了向我复仇。对不对?!”许文虎突然大叫起来。

司行风愤怒地看向许文虎,道:“王他们死是他们罪有应得。你会弄成今时今日这步田地,也是因为你罪有应得。你坏事做尽,有悖人伦,活该遭天谴!”

“我坏事做尽,我该遭天谴,我知道,有什么事你冲着我来,但是我的女儿碧柔是无辜的,为何你不放过她……”

“你闭嘴!你没有资格跟我说这些!”司行风厉声断了许文虎的话,将许碧柔按在他的面前,大声说,“许碧柔,你好好看看你这个不如的爹,曾经都做过些什么丑事?今时今日报应在他身上的,都是他曾经的所作所为。”

“求你千万不要说!”面对女儿,许文虎异常羞愧。

“不要说?!你感到羞耻了?”司行风将许碧柔的脸压得更低,“许文虎,你知道心疼你的女儿?你知道羞愧于她。你当初有没有想过?你对我都做了些什么?我是个男人,你也是个男人,你知不知道羞耻几个字怎么写?!你在踏进撷香阁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里面关着的人跟你的女儿一样大小?!跟你女儿一样是被迫?!”

许碧柔闭着眼睛,拼命地摇着头,眼泪顺着眼和脸颊拼命地向外流淌,她不敢相信父亲当初对苏穆都做了些什么。她终于明白,苏穆为何从来对她都不假以颜色,每次看她的眼神即便是假装的温柔中都带着难以掩却的愤恨,原来父亲曾经是这样深深伤害过他。这样让人耻辱的事,叫她怎么能面对……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许碧柔拼命地摇着头,苦苦哀求。

司行风却不让她好过,一把拉开她的手,逼她看着的许文虎,道:“许碧柔,冤有头,债有主!我若真的有心想叫你万劫不复,我绝不会心慈手软。我答应过人,放过你便是放过你,但这个畜生平日里造孽太多,其他债主放不放过你,怨不得别人,要怪就怪你这个畜生爹孽造得太多!”

他又看向许文虎,“许文虎,我不知你做那些事的时候,怎么可以那么开心那么兴奋?究竟什么地方让你开心让你兴奋?!畜生,你看着你的女儿,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女儿也会被人卖进勾栏被逼着接客被人作弄?然后遇到像你这样畜生一样的客人,对她百般折磨。我问你,你这样会兴奋会开心吗?你有没有想过如今全报应在你女儿身上。这些你都有没有想过?!畜生,那日我不杀你,是因为还没有想到用什么方法对付你才能泄我心头之恨。看着你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吃食的丑态,太便宜你了。今日,我便替天行道,取你狗命!”司行风大声吼着,越说越是难以控制,他紧握着鞭子的手不停地在颤抖,痛苦的记忆就像是潮水一样,汹涌澎湃,将他整个人淹埋,他无法呼吸,每一寸皮肤就像是被冰冷的海水刷过一般疼痛,到最后他几近歇斯底里冲着许文虎吼着。

他要杀了这个畜生,他一定要杀了这个畜生。

许碧柔一直捂着脸痛哭流涕,听到司行风要杀她爹,便扑通一声跪在他的面前,求道:“苏穆,我知道我爹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但请你饶他一命。如今他什么都没有了,每日靠行乞度日,就当你日行一善,放过他吧。你要报仇,冲我来好了。你要我做什么都好,我会非常听你的话。我马上回万花楼,我马上回万花楼,我马上回万花楼……”许碧柔顾不得抹去脸上的眼泪,起身就要往门外去,腿脚下的裙摆却将她生生绊了个跟头,她跌倒在地,却不敢怠慢,双手趴在地上,拼命地爬向门口。

关群见状,拦住许碧柔的去路,并伸手想要去扶她。

许碧柔看着那双手,眼泪拼命向外流,哭着求道:“求你们别杀我爹,别杀他,要杀杀我吧,杀我吧,求你们杀了我吧……”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哭了开来,无论关群怎么拉她她也不起来。突然,她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向一旁的桌角撞去,鲜血顿时流了下来,就这样昏了过去。

“柔儿!”许文虎见着女儿这样,突然像是疯了一样,拼命地挣扎着,瞪着司行风疯狂地叫着,“姓苏的,你害死了我女儿,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害得我做乞丐。我活该,我倒霉,就算我死了下地狱,你也不会比我好过!你也会遭报应的!”

司行风双目似要喷出火来,鞭子甩了开来,重重地抽在了许文虎的身上,“畜生!你这个畜生!枉为世人!死到临头还嘴硬,我就是杀你一千次一万次也难以消我心头之恨!你这个畜生!”

许文虎惨叫一声,然后咬着牙看着司行风大笑了起来,“哈哈,你有种就打死我。你以为你这样报复我,就舒坦了吗?我许文虎活到今时今日什么场面没见过,第一次见到娼妓从里出来从良后杀客人的。哈哈哈,小倌啊小倌,你以为你成了海德绸庄的人又怎么样?你杀了王和周王二人又怎么样?你毁了我许家又怎么样?你以为你洗干净了,身穿鲜艳华丽的贵族衣饰,就能是清清白白地做人?这些都改不了你曾经是撷香阁里小倌的事实,改不了你被客人凌虐羞辱的事实——”

司行风双目赤红,面目狰狞,一副要将许文虎生吞活剥的样子,再也忍受不了,挥起鞭子,便向许文虎狠狠地抽去,“畜生!我杀了你!”

“啊……啊……”许文虎不停地惨叫着,但口中仍不忘辱骂,“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怎样害我们,都改变不了我许文虎从你身上爬过的事实。啊……娼妓就是娼妓,只要你一日为娼,终生是娼,那一身污泥是永远都洗不干净的。你这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过去。抽吧,你尽管地抽吧。你有种的就给我一刀啊,哈哈哈……”

司行风就像是疯了一样,挥舞着鞭子,一鞭又一鞭抽向许文虎。未久,许文虎终于支持不住,不再开口辱骂,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躲在窗外偷听的夏品妤,一直屏着呼吸,不敢出气,屋内的情形,让她胸口闷得异常难受,就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她不该好奇,不该跟着过来,她正在做一件很蠢很蠢的事。

半年前,无论身边发生任何事,只要不关乎到她的生死存亡,她绝不会多事。别人的生死,别人的好坏,与她何干?可是,她却忍不住地跟到这里,听到这样一个让她难以接受的事实。

她真的难以相信,司行风因为仇恨又将一个无辜的女孩卖进了勾栏。是啊,又卖进了一个。她不是早就知道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将女人送进勾栏,不是吗?洛姑娘在百花堂的那一晚有多受折磨,暗房里有多惨烈,她都是亲眼所见,还有在那里,他对她所作所为……

当初做的事,与现在有何不同?当初,她可以不见不闻不想心自定,如今不过是重复着当初的情形,她却何以接受不了许碧柔被他卖进万花楼?若是这样也就罢了,他却要将许碧柔拉来这里,让许碧柔见到父亲最恶心的一面。一个爱戴自己父亲的少女,在经历了家落衰败,被人卖入勾栏后,如何承受得了父亲丑陋一面给她的重重一击。若是不死,还有何脸面存于世上?

他明明心有愧疚,明明想要放过无辜的人,可是他还是做了,为了报仇不顾一切。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这一切与她都无关,她于他,什么都不是,根本没有资格过问他的事。她不该来,不该来,不该过问的事不去过问……

她又死命地咬着唇,唇色一片苍白。只是,她的胸真的好闷,在与他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后,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动了情,就开始在乎他的言行,他的举止,他的一切。那种丑陋的一面,她再也无法面对与接受,她不愿他因复仇而变得疯狂可怕,不愿他是个满手鲜血的刽子手,不愿看着他掉进仇恨的深渊里而无法自拔。

矛盾着,挣扎着,痛苦着……

她要离开这里,当自己没有来过这里。

她转身向来时的路步去,或许是因为太急,或许是没有留意,又或许是她的精神根本没有办法集中,她没看到脚下好大的一块木桩。被这木桩一绊,她整个人硬生生地向地上栽去,屋后堆着的木柴哗啦倒了一地。

浑身的力气就像是被抽走了一般,她没有力气再爬起来,看着破了皮渗出血的掌心,一点儿也不觉得痛。因为这点皮肉之痛根本抵不上内心的难过。

司行风听到屋外有响声,停住手,一双浓眉挑得老高,冲着窗外大喝一声,“是谁?!”

关群立即道:“我出去看看。”

当关群走出屋子,意外地看见夏品妤跌倒在地上,吃惊不小,“品姑娘?!”

屋内,司行风听见这一声叫唤,便快步走出屋子,但见夏品妤,愕然,“你怎么会在这里?!”

夏品妤错开视线,不看他,淡淡地道了一声,“迷路了,我马上就离开。”

声音有些哽咽,她起身,便要向来时路走去。司行风却上前一把拉住她,厉道:“夏品妤,你竟然跟踪我?!”

她本想说没有,但事实,她是跟踪了他。她唯有死命地咬住嘴唇,不说话。

司行风气愤地将她拉至别处,那里除了他和她,便是两道将两人夹挡住的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