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揣着这股恨意,她也没在陆家久待,准备等陆广全回家探亲的时候提离婚,结果没等到人回来,却等来他的死亡通知书。

据说是井下作业的时候,煤矿冒顶了,遗体挖出来的时候已经烂了,随信而来的只有两件他穿过的衣服、一双解放鞋。为了防止她争夺赔偿金,公婆又把她赶走了,连带着陆广全和前妻生的龙凤胎。

龙凤胎里姐姐叫根花,弟弟叫根宝,跟自己的卫红卫东同岁,生日只差俩月。卫孟喜带着四个小拖油瓶,娘家不管,婆家不要,一路讨饭似的逃到金水煤矿……幸好那儿好人多,陆广全生前为人不错,很多工友都愿意拉扯她们一把。

后来乘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她第一个开起饭店,干起个体户,买了红星县第一辆小轿车,挣下大堆房子票子,大富大贵呼风唤雨达不到,但也是远近闻名的女暴发户。

可四个孩子却不知不觉长歪了,成为妥妥的大反派,死的死,残的残,失踪的失踪……浑浑噩噩那几年,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出现龙国未来几十年的发展历程,她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这个国家和社会的风云巨变。

甚至,她脑海里还会时不时冒出很多奇怪的名词,譬如“穿越”“重生”,有时还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小说情节,仿佛她亲自看过那些小说似的。

她去看精神科医生,她觉着自己疯了,被人生逼疯了。

曾经的她,以为只要把手里的一把烂牌打到逆风翻盘,人生就圆满了,可真正的遗憾,大概就是从再婚扯证那天开始埋下的吧。

如果能重来,她不会再婚,更不会让孩子走上歪路……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卫孟喜按捺住悲伤,翻个身,却忽然怀里一暖,吓得她忙睁开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黄叽叽的没长几根头发的小脑袋,活脱脱一颗嫩黄色的小卤蛋。

这么瘦弱的孩子,这个年代已经很少见了。最近几年她曾跟着志愿者去过很多贫困山区,给那里的儿童捐钱捐物捐书,也曾帮上百户因病返穷的患儿家庭承担过治疗费用,甚至最后把房子卖光……可也没见过这么瘦弱的孩子啊。

“妈,我妹饿死了都。”

卫孟喜循着破锣嗓子回头,见是一个黑黑瘦瘦的小男娃,头发干枯打结,黑黑的脸上横一道竖一道,两管鼻涕探头探脑,愣是被他“嗦”一声吸回去。

“妈你病还没好吗?”不等卫孟喜答应,他又扯着破锣嗓子喊,“哥,咱给妹喂点水吧再?”

他伸出小脏手想去搂“小卤蛋”,可小卤蛋闻见妈妈身上的奶香味不愿撒手,只一个劲往香的地方拱。

卫孟喜懵了,这,这不是小时候的卫东吗?等等,那怀里的小卤蛋不就是早逝的呦呦?

她猛地在腿上掐了一把,疼!

“现在是啥时候?”

卫东也不知道啥时候,“反正还没吃饭,我们给妹妹喂水,喝饱了水她就不饿了,跟我一样,嘿嘿……”他真是个小天才哟。

卫孟喜细看,怀里的孩子一脸青黄,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很漂亮,正委屈巴巴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