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孟喜又看了看位置,斜对面的金水市最大的国营饭店,这两年老百姓手里的钱多了,外出就餐的频次也增多了,虽然味道很一般,但进进出出的人可不少。

不排除国营饭店也有做得好吃的,但公家的东西,柴米油盐酱醋茶都是有数的,每天用了多少都要记录,人们又普遍有勤俭节约意识……调味料舍不得放,味道肯定就上不去。

直到后来私人饭店出现,带来了可劲放油的炒菜模式,人们才会越来越喜欢下馆子。

当然,这都是以后的事,卫孟喜现在的心思全在这间门面上,她留个心眼,面上跟大娘拉家常,实际不动声色地打听到这家人的名字,在矿上哪个部门,准备哪天抽空去问一下,他们家的门面要不要转租。

吃饱喝足,又带上五斤炒板栗,三人骑着自行车就往家赶……紧赶慢赶,到家正好孩子们放学,板栗山上有野生的,但硬邦邦的,他们都不喜欢吃,没想到还可以有这种吃法,蜂蜜砂糖炒的外壳金黄,轻轻一捏就开口,再用牙齿咬着,慢慢的剥开,里头的金黄色的栗子又香又甜又面的。

卫东一口气能吃十几个。

明天就是正式的初考,卫孟喜赶紧催陆广全看书,“今天下午的班你也请假吧,理科不用复习那文科总得临时抱佛脚吧?”

谁知陆广全却眉头一挑:“不需要。”

“嫂子,广全哥可厉害呐,我都背不下来的《醉翁亭记》他还记得哩!”一路上,这姑娘就紧张得很,一会儿背数学公式,一会儿又背文言文,她背着,陆广全偶尔听见,还会纠正她背错的地方。

卫孟喜不信,理科他工作能接触到她信,语文和政治他又接触不着,现在的高考即使选的是理科,政治也是必考科目,理科580分的满分里政治就占了100分,生物加英语一起也才80分,这比重可想是有多重!

“莫非以前高中学的你还记得?”

陆广全点点头,“还行。”说着就上班去了。

卫孟喜:???这是啥神仙记性?

“哇哦!爸爸真棒!哼,我的爸爸,他的记性世界第一好哟!”根花双手叉腰,故意说。

可惜,隔壁没人说话,她还颇有点失望。

卫孟喜知道她为啥这么“嘚瑟”,因为又到了每天孩子们变身小炮仗的时刻咯。

“我要检查你们学习情况,上个礼拜学的《悯农》背下来没?”

倒不是卫孟喜鸡娃,而是这种古诗寓教于乐,她想通过背古诗教他们基本的品德——珍惜粮食。别以为她没看见,刚才孩子们吃板栗的时候,外壳上还有很多呢,都被他们啃不下来就扔了。

于是,按照顺序,从大到小,根花先背,顺利过关。

根宝第二,顺利过关。

卫红更不用说,凡是用嘴的作业,她都是第一个完美完成的,人不仅把四句诗背出来,一点不带磕巴的,开头还报幕员似的把诗名和作者,就连作者朝代都背出来了!

轮到卫东,“锄禾日当午,汗,汗滴禾下土,土,土……“卡壳了。

卫孟喜不发火都不行,这叫啥,一点儿也不用心,每天她都会带着他们复习一遍,就他眼睛总是东张西望,有时是跟建军挤眉弄眼,有时是跟红烧肉扔木棍,她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没用。

现在所有人都能顺利背下来,唯独他落后,不就是不用心的后果吗?

手正痒着呢,忽然从隔壁传来清脆的童声——“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果然,卫东的脸已经由红转白,“又是小秋芳,哼!”讨厌的小插话精!

卫孟喜立马打消收拾他的想法,更想不起一开始的目的是要用古诗寓教于乐,想起他最擅长的数数,于是说:“好了,古诗检查完了,那我可就要检查你们数数了哟,卫东你先来,上个礼拜咱们已经能数到四百了,那今天就从四百数到四百五十吧?”

“好!”卫东挺起胸膛,大声的,仿佛在吼一样,“401,402,403……449,450!”数完还从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

卫孟喜带头鼓励,卫红跟上,也是不带卡壳的,根宝同样不难,唯独到了根花,数到436就卡壳了,“436,四百三十,三十……六十七……哦不对,妈妈,对不起,我又数错啦。”

小姑娘本来就不擅长数学,面对妈妈比面对老师还紧张,此时一紧张,小手紧紧抓住大腿侧面的裤子,小脸涨得通红。

卫孟喜刚想说没事,对花棒和铁憨憨,她还是不一样的,花棒太懂事了,她舍不得说,毕竟根花为了学好数学,每天花在这上面的时间是最多的,她的努力自己看在眼里,于情于理都不会生气她背不出来。

可忽然,隔壁那把清脆的童声又出现了——“436,437,438……450!”

这下,不仅卫东用鼻子哼气,骂隔壁那个插话精了,就是根宝也咬着嘴唇生气,“妈妈,以后咱们都进屋里复习叭。”这样小秋芳就不会影响到他们了。

卫孟喜也是头大,这样的情况基本每天都在上演,她也不是没想过办法,进屋吧,太热,孩子们昏昏欲睡,根本起不到复习的作用。

差不多的年纪,自己家的小呦呦,说话还两个字两个字的蹦,四个字的偶尔也能说,但长句子是不用想的,她要歇一歇,还要想一想才能慢悠悠的说出来。可隔壁,才刚两周岁的张秋芳,那是能跑会跳,嘴巴六的一批,别说啥长句子,就是古诗也能背上好多首了,数数那更不用说,每次卫东四个大的在这边数得晕头转向,人就在隔壁麻溜的接上他们的顺序,数半个小时不成问题!

数完还要嘲笑一番,卫东卫红捏着小拳头,哼着鼻子,已经忍这个小插话精很久了。

就是最不喜欢跟人起矛盾的根花,也红着脸悄悄问妈妈,“妈妈,是不是我真的很笨?所以才会连两岁的小秋芳都数不过?”

可她明明已经非常非常努力了呀,但脑子就是转不出来,她越着急的想要续上,嘴巴越是数不出来,越是数不出来,她越是紧张,导致越发惧怕数学。

在她心目中,数学啊,那就是个巨大的怪兽,能吃人那种。

卫孟喜哪舍得让闺女难过自卑,立马笑着安慰:“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擅长的东西也不一样,有的人就是天生善于学习,像爸爸和小秋芳,他们确实在学习方面很有天分,但妈妈会做美味的饭菜,会做卤肉,他们就不会呀。”

根花一想还真是,他们厉害又怎么样,那还不是不会做美味的饭菜?妈妈没上过学,但他们不也没妈妈厉害嘛!

“同样的,卫东能以最快的速度爬上最难爬的树,能跑得最快,连红烧肉四只脚都追不上他,但小秋芳就没这么快;卫红能讲那么多有趣的故事,能天天被老师夸奖发小红花,但小秋芳也不会;根宝能跟那么多小动物交上朋友,能把红烧肉训得那么乖,小秋芳也不会;至于咱们根花,那可是真个窝棚区最漂亮的小女孩,能被老师选中上台表演六一儿童节节目的,小秋芳会吗?”

卫孟喜本来是不屑于跟张秋芳个小屁孩计较的,可每次都要幽灵似的插话,每次都要嘲笑几句,四个娃的自信都被她弄没了,卫孟喜很生气!

能不能好好的让她孩子学习啊?各家玩各家的不行吗?要是围墙都挡不住她的嘲笑,卫孟喜真的想要继续加盖了,这简直就是阴魂不散的小屁孩。

这么一说,孩子们内心好像是平衡了点,根花咬着嘴唇,对鸭,他们会的小秋芳不一定会,妈妈会的小秋芳更不会,只是……“妈妈,那我还是想学好数学,怎么办呀?”

“你可以努力呀,如果是一分努力不够,那就两分,三分,如果还不够的话……那就十分努力呗。”

“如果十分努力还是不如她呢?”

卫孟喜一噎,只能摸摸她脑袋,“那就说明咱们真的是不适合学习数学,那就去做自己真正适合做的,有天分的事吧。”

世界上不止学习这一条路可走,只是说这是比较公平和简单的路子而已,要真到了十分努力也拍马不及的时候,那就算了吧,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是?

上辈子根花和卫东的学习成绩确实很好,但在同等努力程度下,卫红根宝的就要比他们的好,等到后来他们加倍努力之后,也才能勉强打个平手,一旦松懈,就又要被甩出去。

卫孟喜也不图他们多出息,只要能有个大学上,能学一门实用技术就行,反正她以后是不会缺钱的,至少在成家立业上,不会因为没钱而让孩子妥协将就。

至于小呦呦,卫孟喜就跟农村老人一样的想法,老幺嘛,爱干啥干啥,只要不违法乱纪,她就是考不上大学,学不了技术,那学点艺术唱歌跳舞画画乐器都行。

是的,现在的卫孟喜要求就是这么低,她绝对想不到自己会有鸡娃的一天。

当然,那都是后话,现在她还有个事要干。趁孩子睡午觉,她先上前头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