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着急,孩子要跑就让他们跑,自己慢悠悠的走在后面,走到石狮子那儿还遇到刚从外头跑业务回来的付红娟,卫孟喜刚跟她打个招呼就被她一把抓住。

“小卫你来,你快来。”

卫孟喜一头雾水,看她神秘兮兮的,以为是又找到啥大单子,这家伙自从辞掉副矿长家的工作后,业绩在众多业务员煤嫂中是顶呱呱的。

别的煤嫂跑业务,还会稍微错开一点孩子放学的时间,毕竟要做饭嘛,去不了远的地方出差。她倒好,直接大手一挥把老家婆婆接来,每个月甩二十块生活费,给我好好照顾我这仨孩子,捡着好吃的有营养的买,别亏了他们,也别给我在孩子跟前叨逼叨。

反正,她男人挣到的只是她一个小小的零头,她不挣谁挣?

就这样,家里谁敢反对她出长差远差?

就连她男人,回家也学会做饭和看孩子写作业了!

“你听说没,那谁有了!”

卫孟喜一愣,还是有点基本的八卦职业素养的,秒懂她说的是李秀珍,“这么快?”

“哎哟快啥哟,你是不知道,她做梦都想怀孕,至少盼了五年了吧,可终于……”付红娟挤眉弄眼。

刚怀上小秋芳那年,她就在盼儿子了。

卫孟喜只是喜欢听八卦,但不喜欢讲八卦,她只想做个只进不出的八卦粉碎机。但主人公是李秀珍,那就有意思了。

因为啊,她现在可是窝棚区独立自强积极向上第一人,从一名没有工作的普通煤嫂,到灯房女工,到灯房小组长,再到办公室干事,直到最近,已经成功当上办公室副主任了。

怎么说,也跟当年的郝中军一个级别了,郝中军那可是熬了很多年才熬上的!

李秀珍不仅当领导,她还是自家男人张毅的直属领导,张毅现在是彻底被她管得死死的,别说想干啥,就是跟哪个女同事多说两句话,晚上都没好果子吃的。

以前,是李秀珍疯狂的想要儿子撑腰,现在她事业有成了,卫孟喜觉着自己就能给自己安全感了,不会再想要儿子了吧?谁知人还是想生儿子,据说是要给儿子更高的平台,让儿子站她肩膀上摘苹果。

卫孟喜听付红娟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都不知道咋评价这人了……但愿她能把这浓厚的母爱分一点点给小秋芳吧。

那孩子,以前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可怜,去年被张毅从老家接来的时候,还是粉丢丢一个小团子,虽然没以前那股子机灵劲儿了,但看着倒是更像个三岁的小豆丁。谁知道这才一年时间,孩子就被李秀珍当小保姆使唤,活活累成了豆芽菜。

同样是四岁,自家呦呦还沉迷于过家家的年纪,小秋芳却已经会洗衣服,会踩在板凳上做饭了。

卫孟喜看见的时候,一颗心差点没从嗓子眼跳出来,她能做的就是去找侯爱琴出面,刚开始是有用的,可后来侯爱琴提前退休,自家也被家务缠身,没时间来管了,小秋芳的日子就更不好过。

卫孟喜在心里琢磨,自己上次让狗蛋给他奶奶写信,催他奶奶来把妹妹接回老家,也不知道张大娘会不会来?

跟着张大娘,虽然穷苦一点但基本还有个孩子样,跟着亲妈,那就是小乞丐小保姆小出气包,为此卫孟喜都跟李秀珍吵过好几次架了。

甚至有两次还报警了,可现在不像后世,没有那么多曝光渠道,没有社会舆论的介入,这个事情就是公安和妇联也没办法彻底解决。

卫孟喜曾经给妇联和工会谢过匿名举报信,倒是来人调查了,但这些部门也没有执法权,只能教育和劝说,李秀珍这人最擅长的就是阳奉阴违,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认错比谁都快,但改正?

那是做梦。

也不知道李茉莉到底是跟她多好的关系,她被妇联找了好几次,矿上也收到过对她的举报信,可对她却仿佛一点损害也没有,不仅不降职处分,还越爬越高,都当上办公室副主任了。

李茉莉这傻子,怎么就这么护着她!

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张大娘身上了,她要是收到狗蛋的信的话,应该最近就能来到金水煤矿了。

“小卫你在听我说话没?”付红娟晃了晃手,故意打趣,“你是不是想你家陆工了呀?”

卫孟喜赶紧回神,在她腰上轻轻拧了一下,“不正经,你刚才说啥来着?”

“我说,李秀珍怀孕了,张毅看样子是挺高兴的,刚还遇到他买老母鸡回来呢,可我咋觉着……那崽估计不是他的。”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小红楼,有点幸灾乐祸。

卫孟喜觉着这真是……付红娟指的地方就是杜林溪住的地方,她还记着去年看见的那次,杜林溪和李秀珍说话呢,当时她就一直说他俩不对劲。

卫孟喜一开始不信,她觉着这俩人八竿子打不着,可留心观察几次,她也发现不对劲了。

这俩人好像很爱开玩笑,开的还是不太合时宜的成人玩笑,这两年风气开明了,不至于说两句荤话就被判流氓罪,但一个有丈夫,一个有女朋友,就不正常。

不过,他俩也仅限于开玩笑,动手动脚卫孟喜还没见过。

要真珠胎暗结,那可太恶心人了,不想跟张毅过那就离婚呗,离了再找……可一想到苏小婉和狗蛋虎蛋的经历,卫孟喜又不会同情戴绿帽的张毅。

只能说,俩人都不是啥善男信女,希望就这么锁死吧,别出去祸害其他人了。

“我没乱说,我后来又见过好几次哩,天刚黑,李秀珍就钻进杜家大门……”

卫孟喜也没时间细听她的分析,一心想去接电话,紧赶慢赶到达值班室门口,嘿,小呦呦还抱着不撒手呢,小嘴嘚吧嘚吧也不知道说啥,一会儿激动得喷出小口水泡泡,一会儿又皱着眉头似乎是很紧张。

卫孟喜悄无声息的走近,一听就乐了。

“打大姐,二哥,三姐,四哥,他们不乖哦,小鹿超乖喔!”小胸膛挺得高高的,“他们,他们看电视,好多好多电视,电视机都熟啦!”

卫孟喜“噗嗤”一口,差点喷出来,臭丫头的意识里,烫的就是熟的,所以她听见妈妈教训哥哥姐姐们的话,就以为他们是把电视机都看熟了,第二天一大早咚咚咚跑下楼摸电视机,还闻了老半天,估计就是想看看“熟了”的电视机能不能吃……吧。

咋这么笨呢,他哥哥姐姐有她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懂事很多了。

终于,说到话筒都“熟了”,她终于在爸爸的诱哄中将话筒递给妈妈。

“打住,不许帮他们求情,下次再偷看我就让他们看个够。”

电话那头顿了顿,温声道:“每天多看一点的危害没有连续看十几个小时危害大,卫孟喜同志你应该懂这个道理,为了惩罚他们真把眼睛熬坏,到时候心疼的还不是你。”

卫孟喜气结,这家伙怎么老是拆她台,“行行行,就你心疼孩子,我是后妈行了吧?”

值班室的夏有富顿时看过来,眼里的八卦之火都快烧出来了。

卫孟喜现在烦陆广全的一点就是,他性格太温和,太好说话了,孩子们都不怕他,爱跟他讲条件,上次是刷牙,这次是看电视,她好不容易花四年时间培养出来的好习惯,他分分钟就能让他们破功。

就像她好不容易擦干净的地板,才刚准备休息一下,喘口气,缓解一下腰酸背痛,结果他就一脸无辜的穿着脏鞋子踩上去了。

你还不能怪他,一怪他还觉着你瞎讲究,地板生来就是给人踩的,踩两脚怎么了……

想象一下吧,代入一下吧,谁能忍住不生气呢?

但卫孟喜每次想发火的时候,看见崽崽们小脸上洋溢的幸福笑容,又只能忍下来,还不断劝自己要想开点,他也没坏心,只是不讲原则而已。

“哼,无原则无底线。”

陆工听着老婆的声音,可真美啊,一美就没忍住嘚瑟,“我下个星期要做开题报告,是关于煤炭伴生资源开采的,杨老那边已经通过了,等我过完试验阶段,明年或许就能回矿上了。”

他的课题是基于实践的理论研究,所谓的实践出真理,而放眼全国最有代表性的煤矿都在石兰省,他回石兰省是必然,再加上组织关系还在金水煤矿,妻小都在金水,回来是天经地义的。

“所以,咱们就只算分开这一年……吗?”

陆工说“嗯”,但怎么感觉妻子有点隐隐的失望呢?

不可能不可能,妻子一个人在家多累啊,他赶紧把这个想法挤出脑海,转而说起自己项目上的事。

卫孟喜其实压根听不懂,但自从去年他的项目获科技进步奖却憋着不说,把妻子惹生气后,他就形成了尽量汇报的习惯。

卫孟喜皱着鼻子,翘起嘴角,手指一圈一圈的转着电话线,一直听他唠到停下来,忽然天马行空来了句——“咱给家里安个电话机吧。”

“好。”

卫孟喜其实自己有钱,哪怕现在不缺陆工那几个工资,但他还是一分不少全交给她,需要用钱再找她拿,但她就喜欢跟他商量的感觉。

明明是通知,却要做出一副商量的样子。

这就是卫东经常抱怨的,暴君还要假模假样的给点民主。

当然,更“民主”的还在后头——“对了,我想造一个冷库,可能需要四十万左右,我想去贷款,你觉着怎么样?”

陆工顿了顿,忙问冷库需要造多大的,造在哪儿,以后产量预计要增加到多少,他来计算和判断这个冷库的可行性和必要性。

卫孟喜就喜欢他这点,自己提想法,他来负责精确计算,速度比韦向南那专业会计快多了。

这不,也就几分钟的时间,他得出的结论是:“可行,如果按照你说的产量计算,顶多三年就能回本。”

“不可能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