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花说她学舞的地方,胡团长骂了谁,谁哭了,谁又笑了,谁的舞鞋破了个洞,谁的裙子多了一圈花边……

卫红说她在电视台做实习小记者的时候,看见雪梅阿姨上面穿着西装,下面却穿着裙子,还说她有一次忘词了,是她在场外提醒她的……

呦呦则是嘚吧嘚吧“仙草”和红烧肉的事……

卫孟喜觉着,这个夜晚意义非凡,“以后咱们每个月都来一次闺蜜之夜怎么样?”

“好呀!妈妈不能骂我们。”

“不骂。”

“那妈妈妈妈,我可以带红烧肉一起睡吗?”呦呦蠢蠢欲动,她总是不放弃把小狗带上床的想法。

“这可不行哟,没有商量余地。”

好吧,小丫头扁扁嘴,妈妈还是不爱红烧肉哟,至少没有她卫小陆那么爱。

卫孟喜嘴角抽搐,臭丫头,你的小狗每天被洗得雪白雪白的,啃着最好的骨头,喝着最香的鸡汤牛奶,冬天还有棉花小袄穿……这都不爱,啥才叫爱。

***

接下来几天,卫孟喜就带着黎安华刘桂花去落实毛英秀的身后事,果然跟她预料的差不多,公公婆婆呼天抢地,说没想到她性子那么烈,当时也没怎么吵,跟窝棚区真正的婆媳吵架比起来,她顶多就是大声说了几句不该把工作让给小叔子的话。

也没哭没闹,没像其他妇女一样说不活了,甚至“吵”完架还帮儿子好好洗了个澡。

谁也没劝她,她也没找谁哭诉,静悄悄的,睡到夜里男人发现她不对劲,推了推没动静,嘴里呼出的气却有股农药味,这才急忙叫醒老人送医院。

他们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人不是他们逼死的,可卫孟喜的神情却更冷漠了。

她孩子还没满周岁,说不定正处于产后抑郁的阶段,平时的矛盾就不说了,工作这么大的事没人跟她说一声,小叔子就偷偷递交了申请,跟婆婆吵嘴只是一个因素,真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应该是吵架后全家人对她的不闻不问。

这种被漠视,才是让她真正走上绝路的根本原因。

再一看,男人也是个软弱的,哭得像个二十多岁的大孩子,卫孟喜问什么,他都“是是是”的,到底是听懂还是没听懂,无人知晓。

卫孟喜看着那窝囊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想想也是,要不是真窝囊到一定程度,也不会在工作机会被让给弟弟的时候他无动于衷,反倒鼓动妻子出面去争吵。

这样的男人,即使现在表现得再怎么伤心欲绝,再怎么一往情深,很快就会再婚……无论是迫于外界压力,还是他内心想要再找一个能为自己出头的女人。

卫孟喜是绝对不可能把钱给他们一家的,甚至口风都不会漏一点。

去到毛英秀的娘家,果然也是一样,老两口听说她们是煤矿的邻居,居然还一个劲埋怨闺女不懂事,心眼小,多大点事值得拿命赌气……卫孟喜没听完就神情冷漠的走了。

她再一次相信那句话,女人这一辈子是没有家的。

只是可怜了那个虎头虎脑的孩子,卫孟喜决定,还是去找煤矿工会和居委会,将钱分成两部分,工会给一半,居委会给一半,当然都是按月给,以后孩子能考上大学,能有自己的分辨能力的时候,卫孟喜就亲自给到他手里。

至于为了一个工作机会逼死儿媳妇的老婆婆,卫孟喜一方面强烈要求公安出面,就是调查不出什么,也要让她吃点教训。另一方面就是建议厂里取消他们家的工作顶替机会,他们不配。

就他们这样的人家,男人没出息窝囊废,老婆婆偏心眼的,想要再娶一个,是不可能的。别说他们在矿区已经名声烂大街,就是回老家,人家一打听,也很少会有人家原意把闺女嫁过来吃苦。

“放心吧小卫,以后小虎就是咱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咱们煤嫂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们要是敢对孩子不好,我不会放过他们。”付红娟和刘桂花恶狠狠地说。

尤其付红娟,虽然嘴巴大,但也是最好打抱不平。

“行,咱们都好好看着。”

“对了,你听说没,李茉莉和杜林溪退婚了。”刚说她不错,老毛病立马就犯了。

“不是早就该退了吗,怎么拖到现在?”去年李茉莉就知道杜林溪的男女关系混乱了,她那种直愣愣的性格,没道理忍辱负重这么久啊。

“嗐,你天天忙着考驾照上大学还不知道吧,他俩都差点扯证了,要不是李副矿反对,他们现在都结婚了。”

卫孟喜一愣,怎么,“李茉莉不是知道杜林溪的花……”

“嘘……小点声,是知道,但不知怎么回事,俩人闹过一段时间门,不情不愿还是和好了,说要结婚,还是李副矿听说李秀珍的事,这才……”

李秀珍的孩子生下来了,不负她望是个儿子,还是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孩子,漂亮到一点儿也不像她和张毅。

像谁,大家都是有眼睛的。

张毅受不了这屈辱,打过闹过,怒发冲冠,一副要去跟杜林溪拼命的架势,最终杜矿长给他安排到矿工报当副主编的工作,工资福利待遇都涨了不少,两口子这又重归于好了。

先前有多愤怒,得到“私了”条件时就有多高兴,这副高举轻放,能屈能伸的“大丈夫”行径,可是让矿区群众们大开眼界。

原来,能力不行还能靠老婆啊!

原来,只要条件到位,什么屈辱都能忍下来啊!

张劲松自然也听说他们的风流韵事,但一来没证据,二来杜矿长也有自己的拥趸,要打起擂台来他也占不了好,所以干脆就装不知道,只是不许他把这俩人安排到核心业务科室去。

而都闹成这样了,李茉莉不可能还能忍下来,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有不得不跟杜林溪结婚的理由。

卫孟喜猜,要么就是她怀孕了,要么就是她有把柄落杜林溪手里了。

不管是哪种情况,她都觉着不是自己能操心的。

就这样吧,他们爱怎么着怎么着,她自己也很忙,因为卤肉厂现在都忙成三班倒了,以前只需要每天白天八个小时啊。

进入1986年后,冷库已于二月份正式投入使用,现在每天的产量与日俱增,销量也在增加。

主要是老百姓收入高了,对食品的需求也高了,更多人舍得花钱购买卤货,现在走出去,只要是石兰人,没有人不知道美味卤肉的牌子。

而眼看着业务愈发繁忙,卫孟喜又重新扩招了三十名业务员,煤嫂已经全都有工作了,困难家庭也都照顾得差不多了,这一次招的就全是初高中毕业生。

都是毕业后在家等着顶替父母工作的,家里蹲了好几年眼看着父母就要退休了,现在忽然煤矿上发了一个红头文件,说从今年开始,子女顶替的政策取消了,无论有几个孩子,要么参加煤矿统一招工考试,要么自谋生路。

卫孟喜放出的招工信息,算是跟矿上取消顶岗制的消息打了个缓冲,很大程度的减轻了煤矿二代们的抵触心理——反正,顶替不了就去卤肉厂上班,目前看来也是很稳定的高收入工作,还轻松。

这一批新招进来的,因为是年轻人,她就全给安排到外省去了,每个月给点出差补贴,让他们去外省跑业务,临近五省已经跑得差不多了,就去更远的地方。

现在有冷库,省内的客户可以实现卤肉厂配货上门,但省外的,就只能他们自己来拉了,毕竟每天销量真的很大,光仓储车间门那十几个男同志,压根忙不过来。

美味卤肉的名气在那儿摆着,倒是卫孟喜这厂家成了强势的一方。客户爱来不来,反正他们的东西不愁卖。

为了保证充足的出货量,卫孟喜不得不开始实行三班倒,因为厂房空间门有限,想要只上白班的话,无法同时容纳下那么多工人。

三班倒是轮着来的:一个月早班,从早七点到下午三点,相当于缩短了工时,但工资还跟以前一样;一个月中班,从下午三点上到夜里十一点,工资多十块;一个月夜班,从夜里十一点上到第二天早上七点,工资多十五块。

要说工资的话,大家肯定更愿意上夜班,可为了保证生产安全,也为工人们的健康考虑,卫孟喜不允许固定班次,都得轮流着来。

就这样的工作时长,说长真不长,但她要求高,一旦出错都是整个车间门一起罚款,所以工人们都是打着十二分小心的。

上班时候如露薄冰,下班后又亲如一家,也就美味卤肉厂能这样了。

同时,苏玉如给她找的门面也装修好并投入使用了,都是在省城各大中小学学区附近,新培训的工人也能正式上岗了,卫孟喜手里也就暂时没什么事了。

随着销量爆炸式增长,几个文具店收益也在与日俱增,卫孟喜终于在1986年的十月份还清了所有贷款,虽然手里又没多少钱了,但至少实业是看得见的,就在那儿不会跑,不会丢。

拿回了所有东西的产权,卫孟喜也终于有时间门来琢磨苏玉如的事了,这几年,卫孟喜是眼睁睁看着金维鸿这个“大掮客”怎么破产的。

先是拿出十六万现金买了一本假的菜谱,结果没几天就被手底下的厨师偷师带走手艺,结果还是假的,饭店被砸,赔礼道歉又损失了一笔。

他手里没钱了,但是还能写书,还能靠稿费养活一大家子,甚至还能得到几个女学生的青睐。

至于是怎么青睐的,卫孟喜不清楚,反正她听说的消息就是,某一天在他外出做新书签售会的现场,他老婆披头散发跟一个女学生撕打在一起,说是女学生不守妇道不要脸勾引有妇之夫。

那画面,被很多闻讯而来的记者拍了个正着,奸夫□□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卫孟喜一连在报纸上看了好几天八卦连载。

然后没几天,又爆出有人状告他□□期间门抢劫偷盗别人古文字画,对方据说是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群众,将他于什么时候偷盗了谁家什么古玩,价值多少钱,以及证据都给甩出来了。

那几年这样浑水摸鱼的事情不少,可很多都因为当事人已死,或者被迫害疯了,子孙后代想要讨个说法也很难,但这位不具名人士的官司,可是打到了省高院,着实在民间门兴起一股风潮。

因为这场官司金维鸿大作家输得彻头彻尾,输得一分不剩,不仅将家里现存的“别人家”的古董原样退还,还将原本已经被他转卖的也购买回来,还给人家!

不还可以啊,那就去坐牢呗,但这辈子还能不能活着出来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