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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萨沙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度:“这都是谁告诉你的?你自己看的新闻吗?还是史塔西内部流传的?莱茵,你记住,所有的话都放在心里,你所有听到的看到的,都未必是真的。你得知道,目前的情况真的很复杂,也很危险。”

他捧起了我的脸,认真地说:“所以,你要好好听尤利安的话,不要记恨他打了你,知道吗?”

“他是真的为你好。”萨沙抚摸我的脸:“他也是真的喜欢你了,我能看出来。”

“你一定要相信他。”

我脸红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应答。萨沙再交代我几句就离开了诊疗室,我想现在也是时候离开了。

临走前,我看到萨沙正在为一个年轻女孩包扎受伤的手臂。他的动作是那样轻柔,就像圣经里的好撒马利亚人,生怕让女孩儿皱了眉。他一边缠绕纱布,一边笑着与她说话,这样一个人,似乎和古拉格,契卡,克格勃毫无关系。

我想,他的灵魂和那些真的毫无关系。

时局的动荡超乎我的想象,时间很快来到了六月。东柏林的夏天从来没有这么愁云惨淡过,我犹记得那天驶过斯大林大街的坦克的轰鸣声。硝烟弥漫中,我突然意识到所有平静的表面下都是涌动不停的暗流。

当暗流爆发,暴风雨就会降临。

6月16号下午,我正执行外出任务后躲在吉普车里啃着冷冰冰黑面包时,车窗玻璃突然被一柄铁锤砸碎,我还来不及将嘴里嚼了一半的面包咽下,就听见一个粗犷沙哑的声音满含怒火冲我叫着:“苏联人的走狗!俄国佬的狗!”

入眼是一张沧桑的面孔,穿着建筑工人的服装,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被他的同伴拉走。

“该死的!惹他们干什么!他们是没用的虱子,苍蝇!”

“去政府大楼!”

“撕下他们的宣传画!”

一行人从职业学校浩浩荡荡地走了出来,加入了建筑工人们游行的队伍。他们一边高喊口号,一边用铁锤砸向汽车。路边的汽车和自行车都无一幸免,他们高喊着 “我们不要人民军,我们要黄油。没用的小胡子,赶快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