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些人的情绪与心理是特殊的,就比如上辈子卡伦曾接待过一个病人,他和妻子很相爱,但在妻子分娩时他选择进产房陪着妻子,这是很恩爱的一个举动,但……自此之后他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最后不得不选择和妻子离婚,之后更是严重到看到女性和小孩都会发抖恐惧的程度。
“你的妻子你还害怕么?”老达西催促道,“快点啊,人家还排着队呢。”
“我……我不是……”男子脸上露出挣扎和自责之色,显然老达西的那句“你还害怕你妻子”,让这个丈夫产生了深深的愧疚与自责。
精神上,其实也是分“生理”与“心理”的,“心理”其实好克服,但“生理”,是真不好弄。
“我不是……不是害怕她……而是……而是我……”
卡伦叹了口气,
伸手,
拍了拍男子的肩膀。
行吧,
看在同行的面子上。
卡伦转身,走到梅森面前:
“叔叔,我们还急着回家呢,我去帮他把骨灰收了吧。”
老达西听到这话,心里微微有些不高兴,不咸不淡地来了句:
“你侄子真善良。”
语气里,可没有夸赞的意思。
梅森耸了耸肩,道:“老达西,我还赶着回家呢,回去晚了玛丽又要怪我。”
“行行行。”
老达西放弃了,
“你们把遗体先推一具上来,我去捡。”
罗恩将莫桑先生推了进去,卡伦犹豫了一下,还是帮罗恩一起把莫桑先生抬到了焚化炉的推送台上。
虽说莫桑先生昨晚“显灵”,
表达出了他不想被火化的执念;
但卡伦也没办法去帮他,哪怕上一个“卡伦”给他留了六千卢币,以成本价买个棺木是够了,但土葬墓地的开销呢?
最重要的是……他有什么理由和资格去让家里为一个普通的客户给额外的待遇?
爷爷还活着呢,
就算爷爷没了,叔叔还在呢,
这个家,还轮不到他来当……嗯,也轮不到他来败。
做完这些后,卡伦挪步来到老达西身边,看着老达西正用铁钩子扒拉着骨灰。
老达西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卡伦,
问道:
“第一次来吧?”
“嗯。”
“以前没见过?”
“没有。”
“倒真是个少爷。”老达西揶揄道。
茵默莱斯家的男性,第一次见到骨灰。
卡伦指着地上的一堆骨头问道:“不应该是骨灰么?”
“灰”这个单词,卡伦咬得重了些。
在他印象中,火化后,骨灰应该是白色的,面粉一样的存在。
可眼前看到的,是一堆骨头碎块,灰是有,但骨头块占多数,而且还挺大。
老达西疑惑道:“就是这样的。”
“哦,这样啊。”
卡伦恍然,原来上辈子的影视作品欺骗了自己。
这时,看见老达西将吸没了的烟头丢到了地上,卡伦摸了摸口袋,把保尔给自己的那包烟取出,拔出一根,递给了老达西。
老达西接过烟,
神色好看了不少,
但还是不忘提醒道:
“好人不是这么当的。”
“呵呵。”卡伦明白他的意思,只能解释道,“他以前来过我们学校,给我们上过一堂公开课,也算是我的老师吧。”
听到这个理由,
老达西砸吧了一下过滤嘴,
“这样啊。”
随即,
老达西左手戴上手套,右手拿起一个小铁锤,蹲了下来。
开始对这些大块骨头进行敲敲打打,把它们敲碎敲小。
“大家都会这样把骨灰带走么?”卡伦好奇地问道。
老达西“呵”了一声,道:“大部分人,也就取走一部分而已。”
“哦。”卡伦又道,“那个……”
“没看我正做着么,看你叔叔面上。”老达西抖了抖肩膀,继续敲打着骨头,“也看在你爷爷面子上。”
大块骨头,被一个个敲碎;
老达西停下动作,指了指斜前方台子,那里放着一排款式各样的骨灰盒。
“拿一个过来。”
“哦,好。”
卡伦走过去,扫了一眼,发现最便宜的一个骨灰盒居然也要1000卢币。
一个普通工人,半个月的工资了。
当然,更贵的还有,卡伦看见一个标价5w卢币很精致也很雍容的骨灰盒;
不过,它上头积了不少的灰,显然是个老演员了。
毕竟,很多来火化的,除了宗教信仰原因外,就是因为它比土葬便宜,所以这个5w卢币的骨灰盒,注定很难流通出去。
卡伦将1000卢币的骨灰盒抱起,拿到老达西面前。
“那个,我会让叔叔把钱给您的。”
老达西“呵”了一声,摆摆手,很大方地道:“不用了。”
“这怎么好意思,1000卢币呢。”
“成本50,批发价更便宜。”
“……”卡伦。
艹,
黑,
是真特么黑啊。
老达西有些疑惑道:“你以前都不帮家里做事的么?”
“我……没有。”
这部分记忆,上个“卡伦”脑子里是真没有。
“那怪不得,你家卖棺材和衣服,也和这个差不多。”
“是嘛。”
卡伦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呵呵,原来我家也是这么黑啊。
老达西开始装骨灰,根据骨头大小形状,选择放最下面的,放侧面的,再放中间的……
层次分明,秩序井然;
让卡伦觉得着像是在上菜前的……摆盘。
最后,
基本没什么遗漏的,
老达西将几乎所有的骨灰,都放入了骨灰盒内;
坚硬的也很难被烧毁的头盖骨,被老达西最后放置在了中间最上面的位置;
随后,
“啪”一声,
老达西把骨灰盒扣上。
“给他拿去吧。”
“好的,谢谢您。”
“呵。”
卡伦弯腰,
将骨灰盒抱起。
很难想像,可能在不久前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嗯,就算是在进焚化炉前,她还是一个完整的人。
现在,
就在自己手上的盒子里。
卡伦走了出来,在走到那个男子面前时,男子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却又有些畏畏缩缩。
“她……她……”
“我将您夫人牵出来了,您别介意,现在,我把她的手交给你。”
听到这话,
男子的神色一下子变得舒缓了许多,
说话的语气,也略微平稳了下来:
“不……您是个绅士。”
他终于伸手,将妻子的骨灰盒接了过来,抱在怀中。
“我的琳达……她真的走了么?”
卡伦回答道:“从肉身层面上来讲,确实走了。”
“那……”男子抬起头,眼眸里露出希翼之色。
“但在精神的世界里,她依旧还活着,活在你的精神里。
你思,她就在。”
“是的,是的。”男子不停地点头,“只要我思,她就在,她还在我身边,不,她甚至距离我,更近了,我的琳达。”
男子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不是那种狰狞的笑容,而是温暖的,和煦的,阳光的。
“琳达信奉的是贝瑞教,根据教义,她的遗体需要被火化;你知道么,带她来火葬社,对于我而言,更像是一种酷刑。
谢谢你,琳达走后,我身边的朋友都劝我看开,接受她的离开,你是第一个,告诉我她还在的人,谢谢你,真的很感激你。”
“别客气。”
男子抱着骨灰盒,转身离开了。
卡伦则默默地斜靠在过道墙壁上,缓缓地抽出一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