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伦将橘子皮丢入餐桌旁的垃圾桶里,然后走到二楼,在楼梯拐角处摇动了绳子,清脆的铃铛声随即响起。
本来家里是没这个东西的,是卡伦自己的布置。
每次做好正餐,摇动铃铛等着家人们聚集过来准备进食时,总能给自己一种仪式感上的满足。
开饭了。
从学校回来的米娜、伦特以及克丽丝并不知道家里今天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可以感受的出来,大人们今天的情绪普遍不高,所以原本喜欢在饭桌边分享学校趣事的他们,今天也识趣地很沉默。
狄斯依旧坐在主座,目光扫过家里人的面庞,开口道:
“享用食物时,需要尽可能地热情与欢快,这是对准备食物人的最基本尊重。”
所有人都拿起叉子,开始吃饭。
狄斯又是第一个吃完,离桌。
等狄斯离开后,梅森叔叔对所有人说道:
“米娜、克丽丝、伦特,明天请假留家里帮忙,除了玛丽与莫莉,其余人今晚都早点休息,明天四点就上工。”
饭后,
除了玛丽婶婶要和莫莉女士熬夜赶工外,其余人都很早地休息了。
卡伦洗了澡,走回卧室。
“哥哥,家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和你没什么关系,不要多想,早点睡。”
“嗯,哥哥你也早点睡。”
卡伦在书桌前坐下,把那本《秩序之光》再次拿出来,重新翻看。
这一次,他没有跳页,而是认真地从最开始神话叙事一直往后看。
等时钟过了十二点,卡伦默默地收起书,颇有些意犹未尽。
这阅读的氛围感和代入感,和昨日简直不能比。
上床,
熄灯,
卡伦默默地看向窗外,
你们期待明天,
我期待的,
是明晚。
……
三点半,
茵默莱斯家里的灯已经都亮起了。
罗恩与阿尔弗雷德将一家四口的遗体装进棺材,从地下室推出来,在哀悼会场摆放好。
而这时,
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嘴里叼着一根烟的梅森叔叔骂了声:“呵,这么早。”
米娜去打开了门:“罗特叔叔。”
门口站着的,是罗特一家人,甚至连莎拉的奶奶,也被自己儿媳妇和孙女搀扶着来到了这里。
这个点,外面非常的冷;
罗特一边搓着手一边小心翼翼地对里面的梅森问道:
“请问,我现在能来看看,看看西索么?”
“好的,请进。”
梅森叔叔马上抬手示意那边把音乐放起来。
随后,
他,阿尔弗雷德以及罗恩站在两侧,示意罗特一家可以进来哀悼了。
哀悼的时间并不算长,只是在每个棺材前都看了一下,这一家人就又重新聚集到了门口。
梅森叔叔主动上前询问道:“我开车送你们回家吧?”
“不不不,你们今天忙,就不麻烦了。”
罗特看起来老了很多,目光里,也没有那种光泽。
这时,罗特的老母亲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上面包着黑纱,递给梅森。
这是奠金。
梅森摇头道:“丧葬费已经有人付过了,奠金也没有可收的人。”
一家人全死了,谁来收奠金?
老奶奶坚持道:“不多,就一点心意,办丧事用的。”
梅森叔叔礼貌微笑道:“老夫人,丧葬费已经有人付过了。”
老奶奶却很执拗地将信封硬塞到梅森口袋里,
嘴唇颤了颤,
咬出几个词:
“他们的钱……脏。”
梅森叔叔的脸色当即变红了,仰起脖子,深吸一口气。
罗特将自己老母亲拉回来,示意自己妻子先带着自己母亲出去,他主动上前对梅森道歉道:
“很抱歉,我母亲她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
“没事,我知道,我明白。”梅森叔叔眼眶有些泛红,但还是又问道:“还是我派车把你们送回家吧,对了,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这个点,可没有电车。
“不用了,我们先不回家,我今天打算带我的家人去附近的一处公园,坐一天,然后赶最晚的那班电车回去。
昨晚有记者来给了我钱,不少,5千卢币,说让我今天来这里接受采访,等采访完成后,还会再给我5千卢币。
我拒绝了,说让他们去找别人,但我又害怕他们今天又去我家来找我,我就想着带着家里人先出来躲躲。
前后加起来,一万卢币呢,就算全年都是夏天,我卖拖鞋也赚不到这么多。”
罗特从兜里摸出自己的烟,
笑了笑,
“便宜烟,就不给您了。”
他自己嘴里咬了一根,又拿出火柴,点燃,
转身,
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
“出来躲躲,也是怕我到时候真的经不住一万卢币的诱惑,唉,好大一笔钱啊。”
……
卡伦是在七点半醒的。
他的作息一直很稳定,就算家里早上有事,他也不用早起,就比如今天,他的职责是餐品,早餐不在里面,只有午餐和下午点心。
站在三楼窗台向外看去,外面已经很热闹了。
昨天出现的那群“白玫瑰”,今日又聚集了过来,依旧是静坐着喊着口号。
同时,还有一群穿着工装脸上带着明显污渍的“工人”举着口号牌子,来到了这里,加入了示威。
也不知道这大早上的,他们是从哪里下了夜班把自己搞得这么脏顾不得休息就赶过来的。
记者们也已经赶来,开始拍照。
当然,这还是早晨,等到中午时,肯定会更热闹。
卡伦先吃了早餐,吃早餐时习惯性地翻阅报纸,《罗佳日报》今天是杀疯了,第一版第二版第三版几乎半份报纸,完全是追踪式报道这起游行工人代表全家自杀事件。
并且,在描述事件的过程中,加入了大量的对老市长的抨击。
已经不像是在看新闻报道了,更像是在看悬疑小说,因为这里的很多个细节似乎都在暗示,因为游行让老市长丢了面子,所以老市长派人暗杀了他们。
已经不满足于正常的自杀了么?
卡伦留意了一下总编的名字……胡米尔。
吃完早餐,卡伦开始准备中午的食物。
穿着神父衣服的爷爷正好走下楼;
“爷爷,早餐吃了么?”
“吃过了。”
“嗯。”卡伦点了点头,继续包自己的春卷。
餐品肯定不用做什么美食,卡伦也懒得去精心做什么,炸春卷、炸茄饼外加蛋炒饭,这三样管够就是了。
接下来,在厨房忙碌的过程中,卡伦清晰地听到楼下不断提高的喧嚣声;
有哭泣的,
有演讲的,
甚至一度整齐高呼:
“西克森,滚出来赔罪!”
十点半时,
卡伦端着春卷下了楼,米娜、伦特与克丽丝见状,纷纷上楼帮忙取食物以及摆餐盘,自助餐形式,想吃的话自己拿盘子去取,酒水也是如此。
放下盘子,
卡伦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此时爷爷正站在棺材边做着祷告,下面的一众人则是在尽情的表演;
有几个本地明星,表演得尤其浮夸,扶着西索一家人的棺材在那里痛哭,仿佛死的是自己的爹妈。
记者们则奋力地抓拍这些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