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出现,其实并不算意外,普洱确实是卡伦的接引者,但普洱所使用的“圣器”,却是光明之神的手指。
没多久,光明消散,一同消散的,还有普洱的形象。
卡伦整个人已经有了些精神透支的征兆;
老者也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卡伦的目光,也变得更为柔和,虽然他离经叛道,虽然他口不择言,虽然他有各种各样的缺点,但他,是自己人。
不过,应该已经结束了。
不仅是老者这样觉得,卡伦自己本人,也是这样觉得。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审视”已经过了很久,也看了很多以前未曾留意到的风景,所以,现在可以结束了,然后,自己再好好地睡一觉。
所以,卡伦自己主动结束了“神牧”的过程,这个过程也伴随着卡伦的心意结束了。
但是,当他想要苏醒,睁开眼时,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压制着他睁眼起身的反应,这股力量不是来自于外界,而是来自于自己身体内。
神牧,已经结束,可“审视”,并未结束。
既然你已经审视过了别人,又怎能遗漏对自己的审视?
可以说,神牧是一个引子,一个抛下去的鱼钩,它钓上了鱼,同时鱼线也牵扯回来了一大片的水草。
一个灰色的影子,出现在了卡伦身前,正冷冷地盯着卡伦。
老者从这个影子身上,感知到了一种阴寒与恐怖的气息,这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哪怕老者不是普通的光明余孽,但他依旧无法将眼前的灰色身影与“邪神”联系在一起,因为邪神的存在,实在是太过神秘也太过遥远。
可卡伦的这具身体,却是切切实实经过邪神改造的;
这本来是邪神改造后,打算自己用的身体,却被卡伦挤开了位置,只能沦为一条狗。
终于,
拉涅达尔的身影消散,他的出现,好似只为了证明他来过。
对面卧室内的狗窝里,金毛翻了个身,继续熟睡,还不晓得在对面书房中,他的形象再次被拉出来鞭了一波尸。
老者已经有些呆滞了,因为他本就是一段思想印记,所以这接连的一幕幕,让他这段思想,开始有了些许的扭曲;
他现在觉得,那个卖掉房子的现实里的自己,最好永远都不要回家看看,因为他不知道现实里的自己遭遇眼前这个看不见底的年轻人后,会落到怎样的一个下场。
可是,
这还不是结束……
嗯,老者已经不觉得吃惊了,甚至觉得有些理所应当,好嘛,好嘛,继续,继续。
卡伦的神牧,放弃了请神,而选择将内心中在原本摆放神的位置上,换上自己去站着。
这不是简单的唯心与唯物的区别,也不是单纯地“赞美”与“嘲讽”神的区别;
不是说坚持唯物,就能获得优待,更不是说一味地批判神就能得到神的特殊关照;
脱离现实基础的主观意识,本身就已经失去了意义。
就好似一个富翁说他不在乎钱,和一个街边乞讨者说他不在乎钱,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毕竟,乞讨者就算再模仿富翁的语气说自己不在乎钱,他也不可能变得和富翁一样有钱。
就比如卡伦,
敢于用辩证的方式去论证神的道路,同时还能一步步从神仆走到神启,再从神启进入神牧,本质还是因为,他早就有了站在这条路上的资格。
这个世上,从来不会缺思想家,也不会缺质疑者,更不会缺真正的聪明人;
可问题就在于,
他们都没有卡伦这么好的条件。
就比如现在,
他血脉之中流淌着的一些东西,开始显现。
在卡伦的身后,
出现了一个老人的身影,他的年纪很大,但他的后背很是挺直。
当狄斯用血祭仪式抽离了茵默莱斯后世子孙体内灵性时,也意味着,卡伦是茵默莱斯血脉的唯一保留者;
甚至可以不负责任地这样去理解,
茵默莱斯家的这对爷孙俩,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新的开端,剔除了杂草与杂质,切割了与教会关系后,所形成的一个新的开端。
大概,在这个世上,只有这对爷孙俩,才能做得出来这种事。
光明余孽老者跌坐回了椅子上,
如果说先前的一幕幕只是让他的这段思想烙印出现了扭曲,
那么,
此时眼前正在呈现的画面,几乎可以说是颠覆了他的认知,
因为,
他竟然从一个刚成为神牧的神官身上,
看见了:
“家族信仰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