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风楼甩了甩袖子,双目一沉,那清澈的眼眸多了几分深邃,脸上还算平静:“哦?你状告丰城侯?你可知道丰城侯是什么人?你可知道今日状告他,这干系,你未必担得起?”
程先生沉痛地道:“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为江山社稷,为黎民百姓,学生何惜此身。”
呼……大家都在吸冷气,仿佛一下子不认识程先生了。
程先生却是大义凛然,正色道:“李彬自在交趾上任,敷衍了事,尸位素餐,屡屡对叛军用兵都是一败涂地,他不知悔改,反而欺君罔上,假传捷报。不只如此,还诈使人残害良善百姓,以此冒功,所杀之人多为妇孺,自此,交趾叛乱尾大不掉,叛军越剿越多,幸赖侯爷直捣会安,荡平叛乱,这李彬竟胆大包天,纵兵出击,照例还是残害良民,总兵劫掠,所得珠玉,尽都中饱私囊。此番叛乱,乱的并非是贼,学生斗胆而言,真正乱的是官,尤以李彬为甚,若非是他们兴风作浪,无情肆虐,何至如此?”
“学生一介幕友,本受丰城侯之邀,做一个入幕之宾,本也有报国之心,想这一肚子经纶,理应为朝廷报效,是以一腔热血投笔从戎,谁知目睹这交趾怪象种种,触目惊心,思虑再三,学生不得不斗胆状告东翁,愿以人头作保,恳请侯爷明察秋毫。”
郝风楼似笑非笑,却是慢悠悠地道:“这怎么使得,他是总兵官,我固是钦命剿贼,可终究只是协助,岂有喧宾夺主来查他的道理?”
程先生磕了个头,道:“侯爷,非也,滋事体大,牵涉到边镇安危,百万黎民生计,学生尚且能从容状告,大人久受国恩,得宠于君前,鲜衣怒马,岂可畏首畏脚,侯爷……”
正在这时,有人顿时冒出了冷汗,却是站出来呵斥道:“程文,你好大的胆,竟敢诽谤李大人,李大人待你恩重如山,你作死吗!”
站出来的几个都是怒气冲天,这几人不用说,都是李彬的亲信,他们一见程文连欺君罔上杀良冒功都出来了,便晓得程文是想把李大人往死里整,他们和李大人瓜葛最深,假传捷报、杀良冒功这些烂账一旦跟李彬有瓜葛,就肯定少不了牵连到他们。
事到如今,牵涉到了自身的安危,谁还站得住?
其中一个游击更是胆大,哗地一下要抽出佩刀来,红着眼睛大喝道:“竟敢胡言乱语,侮辱李大人,好大的狗胆,今日若是不宰了你,这军中还有没有规矩?”
说罢,正要挺身向前,程文自然是连忙躲避,一时之间,厅中鸡飞狗跳起来,一个提刀要追,一个抱头鼠窜。
整个大厅,顿时乱了。
郝风楼抿嘴微笑,对此视而不见,他端起了桌上的酒盏,一口将酒盏中剩下的酒饮干,旋即叹了口气,却是突然将手中的酒杯猛地一掷!
啪……
白瓷的酒盏摔了个粉碎,溅得到处都是。
紧随其后,在这宅子四周开始混乱起来。
不远处的街道,浓墨般的夜空之下,凌乱的靴子在响动,靠着门外的一队队护卫则是在附近三五成群地说着话,这些护卫都是跟着将军们来的,等了这么久,早已有些不耐烦了。
“是什么人。”有人听到了动静。
啪……
火铳响了!
朝天一铳之后,天空瞬间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