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老匹夫虽然满口厥词,可有句话却没说错;这世上有一些人,生来就注定了无法逍遥快活、随心所欲。
然而即便如此,他尚有着无论如何也不想放手的东西,哪怕最终还是不得不向现实做出些妥协,至少也要让现实对他做出些让步来。
“……蓝儿。”他掰过蓝祈的肩膀,紧紧地揉进胸膛里,声音略带着几分沙哑,“南巡之后,跟我回西北吧。”
蓝祈有些怔忡,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说到这个,却还是低低应了一声。
“此番若能顺利,收拾了刘家和云雀,我给你记功,授你军籍。你这般优秀,军中定然也会认可你,没人会对你说三道四。”夜雪焕抚着他的后背,喃喃低语,“留在我身边,陪我治军杀敌,守土开疆。”
蓝祈伸手环过他的后颈,轻声道:“好。”
“不要答得这么快,想清楚了再告诉我。”夜雪焕凑在他耳边,低沉的嗓音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硬和坚决,“你点了头,我就不会允许你反悔了。以后我在哪里,你就要在哪里,永远也逃不脱了。”
蓝祈没有任何犹豫,声音压得更低,却也更加坚定:“我不会反悔的。”
“……小傻子。”夜雪焕浅浅叹息,“你明知道……”
“嗯,我知道。”蓝祈淡淡答道,“所以我也并不想到军中去,像现在这样……就很好。”
他当然清楚夜雪焕想要说什么。哪怕不是这般假戏做成了真,他们的关系也已经人尽皆知。夜雪焕终究是个皇子,就如同蒋御史所说,始终还是要为皇族开枝散叶。如今他可以顶着压力,找各式各样的借口拖延婚事,那也只不过是皇帝纵着他。皇族之人,也许可以长情,却很难做到专一。一旦他婚娶,蓝祈的身份会更加尴尬,处境也会更加艰难。
所以夜雪焕想要带他去军中,哪怕不能上阵杀敌,但至少能够出谋划策,凭着头脑也能站稳脚跟。就算他曾经侍奉过三皇子的事实无法改变,至少也要让旁人明白,三皇子并非只是看上了他的身体,至少能给他应得的尊重。
然而蓝祈却宁愿以男宠的身份留在他身边。夜雪焕也很清楚,如果不处理好云雀的问题,他始终没有办法站到人前;所以他宁可做自己身后的一道影子,无论他为自己付出多少、立下多少功劳,都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他们之间的索取和给予,永远都不能对等。
“你啊……”夜雪焕轻声笑了出来,“也罢,不去军中也好,舍不得你受那般苦。我带你去草甸上打猎,去戈壁连山上看日出,或者去北岭的雪山里泡温泉、看星星。嗯,再给你尝尝西北最好的神仙醉……”
蓝祈斩钉截铁道:“不喝。”
夜雪焕笑道:“那由不得你了。”
蓝祈开始挣扎,夜雪焕一边压住他,一边还在振振有词:“酒量差才应该练,否则岂非永远是个弱点。”
蓝祈反驳道:“那殿下也多吃点酸梅,怕酸同样是弱点。”
说着就要伸手去案上抓那碟酸梅。夜雪焕一把将他按住,低笑道:“你这张小嘴,还是别说话比较可爱。”
正准备抓着他再亲一回,门外突然有内侍来报,说文洛那边送来了汤药,要蓝祈睡前服下。
一碗浅茶色的汤药就摆在了案上,蓝祈看上去十分不情愿,端起来送到鼻下闻了闻,用银勺舀了些许,却不往嘴里送,只用唇瓣微微抿了一下。
夜雪焕看他那谨慎的模样,忍不住又调戏道:“不必如此,文洛是可信之人,不会给你开堕胎药的。”
“……”
蓝祈充耳不闻,赌气一般一口饮尽。他倒不是对文洛有疑,只是这位太医当时的一番言辞太过暧昧,若这药真的只是益气补血倒也罢了,就怕他在里面加一些……补别的什么的东西。开荤的第二天就被人塞补药,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事。
夜色深沉,内侍将浴池准备妥当,夜雪焕便拉着蓝祈过去洗漱。
共浴这种事听起来就颇有几分旖旎的味道,蓝祈有些不自在,却也没有真的抗拒;反倒是夜雪焕心不在焉,盘算着对付红姬的对策。蓝祈趴在浴池边上,亦在想着刘家与云雀的合作。
——夜雪焕说或许和睛部的叛乱有关,即是说,刘家很可能参与了颐国的王权更替。
纵观刘家的发家过程,的确说不上光彩,但在关键时机的选择和把握上却向来准确。如此识时务的刘家,如今已然是重央的朝中重臣,家主刘霆官拜右相,已经是一人之下的位置;颐国之内——或者说是云雀之内,究竟还有些什么东西,能让刘家如此眼馋,不惜冒着叛国的风险也要得到?
——那个老匹夫虽然满口厥词,可有句话却没说错;这世上有一些人,生来就注定了无法逍遥快活、随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