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甜香,闻起来竟都有些饿了。夜雪焕见他精神了些,便让他自己坐直,朝着书案一角抬了抬下巴。
——竟是一碗槐蜜圆子。
“童玄说你今日回来就没吃晚饭。”夜雪焕捏了捏他的脸颊,“这个点也不好太兴师动众,但总不能让你饿着肚子去睡觉。”
蓝祈道了谢,自己捧着碗,慢慢吞吞地吃。
夜雪焕夜夜抱着他入眠,光听呼吸声就知道他没睡安稳,过不得片刻就要醒,这才吩咐厨房煮了宵夜。蓝祈从羽林军营地回来时就情绪有异,他其实看得出来,却也一直没点破。
红龄是他自己亲口处置,会是何种惨状,他心知肚明;并不是怕蓝祈见了会吓着,或是有什么兔死狐悲的可笑想法——若是那种程度的场面就心寒,只能说明还不够忠诚,心中有鬼,或是不够觉悟,没有真正明白一个皇子该有什么样的手段,而蓝祈无疑从一开始就不缺这两样。
他也并不介意让蓝祈看到自己狠辣的一面,甚至还给了他单独去见红龄的机会,就是默许他去动些私刑。
夜雪焕无意过问蓝祈具体做了什么,但他很清楚,这种事后的报复可以让人一泄心头之恨,却终究无法真正让人快慰和释怀;何况红龄那张嘴委实毒辣,专捡人痛处戳,连他自己都被触怒过,蓝祈被煽动也完全无可厚非。
所以蓝祈没有胃口吃饭,一回来就往他怀里钻,甚至放下一贯的矜持主动求欢,想要从他这里寻求安慰;但在这种时候,交欢并不是最佳的安慰方式。蓝祈在情事上全然空白,夜雪焕不想让他产生某种错误的观念,一受委屈就要用身体上的欢愉来填补心理上的不快,那样只会让他更加空虚不安。
他当然也很想好好地疼爱这小猫儿,但比起肉,让蓝祈能踏踏实实、安安稳稳地在身边才更加重要。要亲热日后有的是机会,以蓝祈如今的心态,便是做了也无法尽兴。
蓝祈却不知他的诸多心思,口中嚼着香糯软弹的圆子,不经意就瞥见了他手头正在写的书信。夜雪焕的文书已经处理得七七八八,只剩了寥寥数本,如今正在写的是给莫染的回信。算算时间,他和夜雪薰这会儿早该回到延北王府了。
莫染本就性急,每隔数日就要来一封信询问进展;夜雪焕早就被他问烦了,每次回信都很敷衍。但先前曾与他说皇陵钥匙有了眉目,此番诱捕却没能顺利引出玉无霜;此时再看莫染的信,他就颇有些面上无光,斟酌着要如何回信,才能委婉地表达出“计划不顺”、“从长计议”的意思,又不会显得自己很无能。
蓝祈见他迟迟不下笔,便知他心中踌躇,开口道:“我觉得还是有希望引出玉大人的。”
夜雪焕挑了挑眉梢,示意他说下去。
蓝祈道:“按照红龄所言,玉大人身受重伤,靠着红颜枯骨才能潜逃至今。算算时日,药效已经过了大半,她势必是要将钥匙托付出去的。红龄既然也认定她会来找我,就说明她并没有其他可以托付的凤氏余党,和她最亲近的玉久也已不在,除非她真的甘心带着钥匙死在无人的角落,否则她只能选择我。”
夜雪焕反问:“照你的意思,如今只能等?若是让刘家的人先找到了呢?”
蓝祈回道:“如今几方都在寻她,这么长时间了也毫无结果,拖得越久就越难找。所幸红颜枯骨的药效没剩几个月了,殿下反正也在等朝廷的回复,不若就一并等着吧。”
夜雪焕不置可否,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笑道:“你对暖闻的事倒是上心得很,我都要妒忌了。”
说着就在蓝祈颊上轻轻啃了一口。温热的气息陡然落到脸上,蓝祈手一抖,险些将剩下的小半碗甜汤都打翻了。夜雪焕忍着笑将他手里的银碗放回书案上,就听他低声说道:“四殿下……对我很好。”
“你统共就见了他两次,怎的就对你好了?”夜雪焕莞尔失笑,忍不住又想调戏他,“难不成是因为他和你分享了莫染的‘爱好’?”
蓝祈想起当日夜雪薰在他耳边说的一番话,脸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连连摇头,作势就挣扎起来。夜雪焕被他扭来扭去的腰肢蹭得心猿意马,忙收紧手臂把人按住。
蓝祈转过身,把脸埋在他胸前,闷声说道:“……四殿下与我说,殿下很喜欢我,要我安心在殿下身边。日后有谁要反对,他就揍谁。”
夜雪焕闻言很是受用,满意点头:“嗯,总算我没白疼他一场。”
蓝祈迷迷糊糊地睡了小半个时辰,便即醒来。夜雪焕怀里虽然安适,但毕竟一直在批折子,多少有些影响,睡不太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