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雪焕也笑了笑,对白婠婠解释道:“定南王将你捧到了这个位置上,让你看到了另外的可能性,所以你才会觉得不公,觉得自己能够胜过男子。可这世上的大多数女子自小就被教育要贤良淑德,有几个能像你这般,看到世间的不公?那些朝臣只一味说后宫干政天理难容,可又有几个说得出天理是个什么东西?我可以不在意你是男是女,可世间又有多少人能像我一样?”
接连三问,敲得白婠婠心头震颤,猛灌了一碗酒,才强行镇定下来。她到底年岁尚小,只觉世间不公,却从没想过为何不公,更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听一个男子将这些因果娓娓道来;恍惚间只觉醍醐灌顶,想明白了许多事,却反而变得更加迷茫,不由问道:“那我应当如何?难道真的要像寻常女子一样,嫁人生子?我不甘心。”
夜雪焕摇头道:“你若只是为此而不愿嫁人生子,未免矫枉过正。若是日后真的遇上心仪之人,错过岂非可惜?定南王可以带你上阵杀敌,却无法给你军籍,你可曾想过为何?因为女子入军,自古未有,先例难开。我不鼓励你去做什么前无古人的女将军、女元帅,这当中的阻力和压力会大到你无法想象。你自己仔细想想,你想要的可当真只是军籍?在我看来,你要的不过是世间认可你不输男子。办法有很多,何必只盯死这一条。”
他对白婠婠眨了眨眼睛,“好歹是个郡主,娘胎里带出来的资源,可别浪费了。”
白婠婠歪了歪脑袋,似乎不太能理解,却还是点头道:“流鸢受教了。”
她亲自起身给夜雪焕和魏俨斟了酒,又给自己满上,三人又各自饮尽。
夕云露毕竟是烈酒,几人都已是好几碗下了肚,纷纷开始头重脚轻。白婠婠越发口无遮拦,嘻嘻笑道:“朝中都说殿下寡情凉薄,谁知原来殿下才是最懂女人的。将来若是非要嫁人,不若我嫁给殿下吧。”
话音刚落,夜雪焕就觉得旁边的蓝祈僵了僵,不动声色地往外让了让。他心中好笑,暗暗伸手在他腰上捏了一把,才对白婠婠正色道:“不要。”
白婠婠本就是一句戏言,听他拒绝,也一点不恼,故作正经地问:“为何?”
夜雪焕大笑,慢悠悠地回道:“因为……你腰太硬。”
魏俨差点又一口酒喷出来,好在这次忍住了。
白婠婠也不在意夜雪焕的打趣,瞥了蓝祈一眼,见他居然从头到尾都一脸清淡,没来由就起了恶念,嘻嘻哈哈地问道:“那殿下想娶什么样的妻?”
夜雪焕想也不想,欣然答道:“蓝儿这样的。”
蓝祈无语地看他一眼,就听他半开玩笑地补充道:“腰软,我喜欢。”
魏俨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白婠婠也大笑:“回头出去宣扬一下,就说三殿下喜欢腰软的,只怕全重央的姑娘拼着把腰拗断,也要练出水蛇腰来。”
夜雪焕回敬道:“回头我也宣扬一下,就说萱蘅郡主成婚后还想上战场,只怕军中那些将士拼着自己假扮荒民,也要让你上战场。”
两人互相调侃一通,魏俨听得直笑,蓝祈却半晌无言,以往从未听夜雪焕用这种飘飘然的口吻说话,也从未见魏俨笑得如此轻浮,估计是酒真的有点多,看来这夕云露的确厉害。
白婠婠也没好上多少,脸上泛着两团红晕,眼珠一转,突然又转向了蓝祈:“殿下真是护他护得紧,连口头上都不让我讨便宜。不行,我要和蓝公子做朋友,日后定然有利无害。”
“……”
蓝祈看着眼前三个酒徒,突然很想叹气。
白婠婠问了蓝祈的年龄,然后中规中矩地喊了声:“蓝哥哥。”
蓝祈活到现在,第一次被人喊哥哥,一时都愣住了,不知该如何作答。夜雪焕将他抱到腿上,凑在他耳边说道:“郡主要和你做朋友,你答应就是。”
蓝祈体质特殊,体温偏低,身周数尺之内蚊虫不扰,腰间的香球里如今又加了些薄荷、冰片一类的凉物,染了一身浅淡的冷香,抱在手里简直避暑。尤其那两条裸露在外的手臂,这种天气里居然都是凉的,摸上去极为舒服;夜雪焕正是酒后燥热的时候,忍不住就贴得更紧了些。
蓝祈光是闻到他口中喷出的酒气就觉得头晕,无奈道:“殿下,你是不是醉了。”
“嗯,有点。”夜雪焕居然大方承认,只能说明还没醉透,“不过替你交个朋友还是无碍。”
白婠婠是个聪明人,西南那么多官员都看得出如今讨好夜雪焕的最佳方式就是从蓝祈身上下手,她又如何会看不明白,只是手段高明得多。夜雪焕也乐得与定南王府交好,只看白婠婠打算如何与蓝祈“做朋友”。
白婠婠神情疑惑,魏俨却了然笑道:“路公子果然是个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