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即便没有楚长越,白婠婠的胳膊肘也拐不到莫染头上,当即义正辞严地反驳:“表哥与三哥哥也自幼相识,同窗七年,情同手足,你连他弟弟都下得去手?”
莫染一噎:“那是他弟弟先对我下的手!”
“那也是我先对长越下的手。”白婠婠十分自豪地昂起下巴,“你看,我还比你厉害呢。”
莫染气得胃疼肝颤,夜雪焕还在一边火上浇油地劝架:“长越做你妹夫不是挺好,你我又可以亲上加亲……”
“老子一点都不想和你亲!”
嘴上骂得凶,实际上却也并不是真的反对,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这造孽表妹赶紧有人收了也算好事,但对于楚长越的决定却不置可否。
——夜雪焕所说的“准备”,是要让北府替楚长越造势;看似是声援未来的外甥女婿,实际上却是要为西南立府一事做铺垫。
在此事上,夜雪焕可以说是利用了白婠婠与楚长越的关系,又利用了南北两府之间的姻亲关系。诚然他没有损着任何人,对两府的立场也没有任何影响,但莫染就是看不惯这种情利互惠的做派。当初年少气盛时,夜雪薰为了躲避皇权争端而刻意接近他,尽管后来逐渐两情相悦,他也花了很长时间、在见识了诸多炎凉之后才终于过了这个坎,学会了如何在皇权的夹缝之中彼此妥协。
他与夜雪薰在极力往争端之外避离,夜雪焕却始终处于争端中心,一手掌控着风雨;楚长越自幼与他相伴,再是性子沉稳,多少还是学了些他的作风,事事不愿落于被动,宁可把自己当一张牌打出去,也要抢在楚悦之再有动静之前彻底镇住楚家。
原本是单纯的国事,北府支持西南立郡建府也在情理之中;可当中扯了一个白婠婠,莫染就难免别扭起来。他与白婠婠很少见面,但常有信件往来,兄妹关系融洽,白婠婠这小魔女的做派也多少是受了点莫染的影响。而如今白婠婠也终于要脱离父母庇护,追寻自己所向往的未来,却偏偏选了这么一条崎岖漫长的道路。
要将打下的他国领土彻底划入本国疆域,绝非是立个郡这么简单的事。昔年宸帝平定东洋南洋,把整片海域打得屁滚尿流,最后也只是建立了从属关系,不曾强制纳入版图;除了海域太广难以管辖之外,如何让外民归心才是最大的难题。战败国难有归属感,本国国民更是排外,这种矛盾隔阂可能历经几代都无法消除。
莫染自小在雪鹄关与关外胡族打交道,胡族不似边蛮和荒民,与重央并非一直都势不两立,前几朝时都有友好条约;但也正因如此,莫染才比夜雪焕他们更清楚那种貌合神离的强行和睦有多恶心。彼此阴阳怪气,想打都不能痛痛快快地打,还要找好义正辞严的理由、挑好天时地利的时机。
而从今往后,楚长越和白婠婠可能需要应付一辈子的,就是原西南国民与重央人之间的这种恶心的彼此排斥,吃力又不讨好。
莫染越想越不是滋味,忿忿地踹了楚长越一脚,骂道:“妈的,便宜你小子了。”
第89章 帝临
元隆二年的春天来得有些晚,到了二月初,东风依旧未至,地上也只有一层蔫蔫黄黄的草皮,看上去颇为落寞。
北境与南境迥然不同,虽然春寒料峭,但阳光极好,不似南境那样多云多雨。白婠婠这个南方人总算活了过来,挑了个晴风朗日的好天气,准备跟莫染回慕春城。
楚长越要先回西南复命,两人在城外长亭依依惜别,你侬我侬的模样看得莫染直起鸡皮疙瘩。
这都比不过他家莫小米没出息,临上马车了还抱着锦鳞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拽都拽不下来;听说锦鳞开春要去丹麓,非要莫染答应了也带他去才总算消停。
锦鳞也很不舍,他从前认识的同龄人都只能各自为生,彼此间毫无情分可言,哪有像小米这样爱哭又爱笑、整日黏着他喊哥哥的。
他心里喜欢小米,但当然不可能也这般胡搅蛮缠不愿分离,犹豫了一下,还是从自己腰带上扯了一颗南珠下来,放在了小米手心里。
夜雪焕看得好笑,古人有“明珠照月”的说法,以月比心,相赠明珠便是极重的心意。也不知锦鳞是从哪里学来的招数,小小年纪就这么会撩,以后必然前途无量。
小米虽不知其中含义,但显然十分高兴,都顾不得擦一擦眼泪,抓在手里不知该放在哪里好。夜雪焕让下人找了只小香囊来,给他装好了挂在胸前,一边循循善诱:“小米,哥哥送了你礼物,你是不是也该还他一个?”
莫染看到自家表妹这没出息的小媳妇样,简直痛心疾首,指着楚长越大骂:“好你个楚长越,你我自幼相识,同窗七年,情同手足,你居然连我妹妹都下得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