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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解契 小葵咕 2619 字 2个月前

座下一群被安排来表演的千金小姐个个被他说得花容失色,性子烈些的满脸羞愤,胆子小些的甚至都已经哭了出来。好歹都是些风雅的词曲歌舞,被他说成了声色犬马;好歹都是些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被他说成了下崽的母猪,委实是太难听了些,把这些适龄的官家千金都得罪遍了。看这架势,岂止是无意选妃,分明就是对此事深恶痛绝。

吴尚书魂飞魄散,终于明白自己是哪里触怒了天颜。夜雪渊已快要到而立之年,膝下无子,后宫仅得一个皇后,下面臣子要试探他是否有选妃之意,原本也合情合理,但坏就坏在这情况也并非他自己造成。当年还是太子时,他不肯纳妃、不留子嗣,都是因为受刘霆所制,不是不能、不愿,而是不可、不敢。

这是他心中的痛处,更是人生中最大的耻辱;如今成了皇帝,这些沉疴就更是不能提的禁忌,而吴尚书在御宴上做此安排,不仅是戳了他这个痛处,更是在质疑他身为男人的能力和尊严,顺手还在皇后脸上抽了一巴掌。

“臣……”

吴尚书本想说“知罪”,可这罪要是认了,那就是当众掀了皇帝心里的伤疤,反而更加要命,只能硬生生又咽了回去,险些把自己舌头都咬了。

卢秋延与冯以征对望一眼,心知这场是救不回来了。但既然皇帝把火发在了明面上,那多半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旨在敲打群臣不要再和他提选妃之事,要罚也最多是些皮肉伤,不至于伤筋动骨,是以也不如何担心。夜雪薰抢着献曲实际上也是看穿了皇帝的心思,暗暗帮了吴尚书一把,否则若真让皇帝这样不动声色地看到最后,怕是回朝之后才要秋后算账。

“皇兄息怒。”

一片沉寂之中,夜雪权悠然开口,清雅和煦的声线使得场间的气氛都缓和了不少,“自古明君自然该励精图治,但皇兄也不必太过苛求自己了。重央万里疆域,一个人如何顾得过来?终还要靠朝中上下一心才是。文修武德都在其次,能知人识人、容人用人,方是帝王之器。”

他的意思很明显,当皇帝不需要多么文武双全,大事小事都有臣子代劳,重要的是能服人御下,所以就不要和吴尚书计较太多了。

夜雪焕也微笑道:“我朝毕竟三十年不曾有过御驾亲征的壮举,吴大人上任又不满一年,这庆功的御宴该如何安排,不清楚也是正常的。只是到底让旁人看了笑话,却是不得不罚了。”

听起来是在落井下石,却大事化小地给吴尚书安了个准备不周的罪名,隐晦地提醒夜雪渊场间尚有他国使臣在,顺便还不忘再嘲讽一下先帝,绕了几个弯,竟也是在替吴尚书求情。

无论私底下是怎样,大庭广众之下,他们始终都是这么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不遗余力地共同辅佐着夜雪渊做一个礼贤下士、大肚能容的好皇帝。

夜雪渊瞥了一眼末席上看戏的各国使臣,总算半推半就地捡了这个台阶,冷声道:“罚俸半年,回家闭门思过三日,再来与朕说说你错在何处。”

吴尚书暗松了口气,颤声回道:“谢陛下宽仁。”

夜雪渊挥挥手让他退下,又对群臣说道:“诸卿的心意,朕都明白。但后妃不光是朕的妻妾,更是天下之母,所要教养的是将来的天下之主,不是光会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就能胜任的。当初……但凡朕的母妃能有点主见,朕也不至于多年受刘逆所制。而皇后伴朕六年,外抗刘逆、内稳东宫,若无她的经营,朕都不知能不能活到现在。如此聪慧贤能,岂不比能生能养来得有助益?”

“诸卿若实在有心往后宫里送人,那就先掂量掂量清楚,你们要送来的人当不当得起天下之母、教不教得出天下之主。”

满朝文武齐齐在心里抽冷气,这选妃标准也未免太高了;当初皇后还是太子妃时还能说是情况特殊,如今若再要对皇帝有这方面的助益,岂非要有干政之嫌,就不怕再重蹈当年先楚后的覆辙?

当即就有几个老御史听不下去,准备上前谏言,夜雪渊却先一步站起了身,轻叹了口气道:“朕也乏了,诸事都留得回朝再议吧。容采,这场间就由你来替朕主持。”

夜雪焕会意,起身应道:“臣弟明白。”

第91章 佳谈

夜雪渊径直回了寝殿,屏退内侍,自己亲手点了烛火,坐到了床边。

床帐半开半掩,玉恬果然没睡,侧躺在锦衾之中,青丝披散,眉眼娇柔,香肩半露,玉体横陈。

他眯起眼,望着座下黑压压跪着的一片,“在诸卿心里,无论朕功绩几何,都不如在宫里当个开枝散叶的种猪来得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