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一个紫袍亲王,当众裸露小腿,他竟也不在意,蹚水走到蓝祈身后,抱住膝弯将他托了起来。莫染此时也察觉出不妥来,看了看一头雾水的童玄,又看了看抿唇不语的玉恬,识趣地没有提问,只默默望着溪水那头。
蓝祈几乎已是坐在夜雪焕肩上,抬手就抓住了那青色的物体,然而山泥湿滑,他手心里也全是汗水,拔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只得在自己袖子上狠狠擦了擦手,这才终于从石缝里将那狭长的东西拔了出来。
夜雪焕稳稳地抚着蓝祈的后腰,感觉到那股反冲力,知道他已经将东西取下;然而蓝祈却没有要下来的意思,反而反手握住了他的小臂,急急问道:“刀……有没有刀?”
夜雪焕实在觉得他不对劲,但这个时候也唯有依着他,回头对童玄使了个眼色。童玄会意,从身旁的侍卫手中接了把匕首,亲自递了过去。
蓝祈一手紧握着刚从石缝里拔出来的东西,另一手用匕首将石缝周围结块的泥土全都切去,露出了其下的石壁,果然看到了几个简短又熟悉的符号,深深刻在坚硬的山石上。刻痕里填满了湿泥,还爬进去一点绿苔,显然已经有些时日了,却依旧清晰可辨。
蓝祈将匕首还给童玄,自己用指腹小心抹掉符号上覆盖着的残余泥粒,一点点读出了其中包含的信息,慢慢吐出了胸中一口浊气,示意夜雪焕将他放下。
山溪寒凉,夜雪焕怕他泡久了会冻着,就这样把他扛在肩上回到了对面岸边。侍卫忙递来干净帕子,蓝祈却暂时顾不上,蹲在溪边将手里的东西仔仔细细地清洗干净。等到夜雪焕整理好衣物,蓝祈才站起身来,缓缓摊开手掌。
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探头去看,只见他掌中躺着一支平平无奇的素玉簪子,没有任何花样雕纹,玉质却极好,苍青中泛着翠绿,尽管已在山泥中被侵蚀了不知多少时日,此时洗去脏污,依旧温润剔透。
莫染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门道来,但这连鸟兽都没有一只的西丘陵里凭空出现个女人用的首饰,实在诡异非常,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夜雪焕却莫名觉得眼熟,总觉得自己一定是见过;再联系蓝祈这反常的状态,思绪飞转,陡然间灵光一现,失声惊呼:“玉无霜?!”
莫染一愣:“谁?”
场间一片寂静,知情者本就不多,此时也没人有这个闲情逸致给他解释来龙去脉。蓝祈已经冷静下来,低声道:“的确是玉大人的东西。她……给我留了暗记。”
——寥寥数笔,没有任何具体含义,只是一个冷漠呆板的位置信息,便是玉无霜留给他的最后一份礼物。
玉恬叹道:“她到底是真心疼你的。”
蓝祈摇摇头,顾不上自己两条湿漉漉的小腿,突然将阵图取了出来。夜雪焕无奈,抱着他坐在自己身上,替他擦去腿上的水珠,整理好裤袖,穿好鞋袜。
蓝祈全程任由他摆弄,一门心思扑在阵图上,按照石壁上所留的信息反复比对,最后用竹签圈了一个位置点,手指都在微微颤抖,“这里……应该有阵门。”
夜雪焕扶着他站起身,低头看向阵图,上面被圈起的那个位置点稍有些远,并非原本打算今日探查的三个点其中之一;但若是直奔过去,一日之内应该来得及往返。
玉恬也凑过来看了看,点头道:“红颜枯骨失效应该是在庆化三十年十一月,如今刚好两年,位置不至于变化多少,去看看吧。”
莫染此时已听童玄大致介绍了玉无霜的身份,听闻连皇陵的机关钥匙都是玉无霜送到蓝祈手上的,一时百感交集,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蓝祈,尴尬地挠挠头,磕磕巴巴地附和道:“看起来还有些远,这就走吧,别耽搁。”
蓝祈定了定神,再次确认好了位置,将阵图和那支玉簪一起小心地收入卷轴筒中,领路前往玉无霜指给他的方位。
那处位置点偏南,距离此处尚有十余里的山路,过去至少还要大半日时间。
一路无人开腔,所有人都很紧张,既怕这从天而降的大希望落空,又怕承担这份已然无法报偿的人情,以至于当那道古旧破败的石门真的出现在眼前时,没有人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欣喜,四下里似乎只剩下难耐的死寂,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与其说那是一道“门”,不如说就是个山洞,开在一处尚算平缓的山壁上,外沿的石砖经过千年风雨洗礼,勉强只剩下个半塌不塌的轮廓,本就低矮的洞口更是被软泥掩盖了一半,若只是不经意路过而非特意寻来,恐怕根本就注意不到这里还有一道“门”。
莫染小心地探头看了看,里头竟是一条隧道,幽黑不知深几许,更不知通向何方;宽度倒能容两人并排通过,但堪堪只有一人高,他和夜雪焕这样的长腿高个还要猫着点腰才能进去。
堂堂一个紫袍亲王,当众裸露小腿,他竟也不在意,蹚水走到蓝祈身后,抱住膝弯将他托了起来。莫染此时也察觉出不妥来,看了看一头雾水的童玄,又看了看抿唇不语的玉恬,识趣地没有提问,只默默望着溪水那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