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梓义见众人交头接耳,又道:“但这还不算完!大家知道,孟县的贫瘠是出了名的,这块地方窝在江州和广安背后,又被辽河所隔,顾大人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为了给孟县的百姓们造一座桥,你们可知那顾大人做了什么!?”
百姓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越是没人知道,越是好奇心重。
阮梓义一拍惊堂木,正色道:“顾大人万事以民为先,为了让百姓们们过上好日子,他毅然决绝地入赘了江南苏家!”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顾大人为了给县里修路,都入赘了吗!?”
“虽说顾大人是为了孟县的百姓们,可那苏家也不差啊,人家可是江南首富呢!”
“但顾大人是圣上钦点的状元郎啊!多少是有些牺牲的!”
“屁!听说那苏家小姐生得容貌倾城,哪里有什么牺牲可言?”
众人议论纷纷,阮梓义笑而不语,任由百姓们讨论。
只有这样,才能达到一传十,十传百的效果。
百姓们的争论愈演愈烈,一派觉得顾青昀牺牲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就为了给孟县的百姓们谋福祉;而另一派则觉得顾青昀是名利双收,算不得牺牲。
就在两边逐渐针锋相对之时,阮梓义立时开口,将众人拉了回来——“然而,苏小姐十里红妆,一路洒着钱币、鲜花来到了孟县,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人终于结为连理,成婚之后……诸位猜怎么着?”
阮梓义最善设置悬念,他一提问,立马有人开口——
“苏小姐欺负顾大人?”
“怎么可能?是不是顾大人忘恩负义?”
“他们是不是貌合神离!?”
阮梓义伸出手指摇了摇:“都不是……”
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两人恩爱不疑,苏家不但在婚前便捐了一座桥。婚后,苏小姐还自掏腰包,为孟县修了好几条路!孟县有了桥,有了路,日后还会有更多的商铺、市坊,会慢慢热闹、繁荣起来……”
阮梓义顺着这个思路,开始描绘孟县的将来,百姓们也跟着他神游天外,将方才对顾青昀和苏玉音建立的好感,逐渐转嫁到了孟县身上……不少人都感叹于顾青昀的大公无私,和苏玉音的仗义疏财,对孟县也逐渐憧憬起来。
苏玉音和苏文扬坐在二楼。
苏文扬听完了故事,神色有些古怪,道:“方才阮梓义说的,都是真的吗?”
苏玉音拨弄着一颗瓜子,道:“是真的呀。”
都是她提供的素材。
苏文扬疑惑地看着苏玉音,问:“那……‘入赘’也是真的?”
苏玉音一挑眉,道:“这个是他自己瞎编的,不关我的事。”
苏文扬扯了扯嘴角,道:“也不知你家顾大人听了,会是什么反应。”
-
彼时,顾青昀正坐在县衙的书房中,沉默地看手中信件。
顾青昀看完了信,思忖了片刻,便将信纸递到油灯旁。
火舌一点一点吞噬了信纸,片刻之后,这信便烧得一干二净了。
张乾立在一旁,见顾青昀面色不是太好,便低声问道:“大人……可有什么要紧事?”
顾青昀敛了敛神,道:“老师信中说,主上近日身体不大好。”
张乾听了,微微一惊,连忙道:“这……不好?不好到什么程度啊?”
若是主上的身体有变,那他们的计划……
顾青昀看了张乾一眼,道:“不必多想,不过是风寒罢了。”
张乾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声:“大人,您可吓了我一跳。”
顾青昀看透了他的心思,低声道:“无论主上身子如何,该我们做的事,做好便是了。”
张乾点了点头:“是。”
顾青昀看了张乾一眼,问:“你母亲还在京中吧,最近可有给她老人家写信?”
张乾回忆了一瞬,道:“写了,不过是半月前写的。”
张乾是张家的独子,也是他母亲最记挂的人。
顾青昀迟疑了片刻,提醒道:“老师说,近日京城局势多变,你还是不要频繁联络得好,若是实在要写信,便换个人名。”
张乾听了,认真道:“是,下官谨记。”
张乾说罢,正要离开,顾青昀却忽然叫住了他。
张乾回过头来:“大人,您还有什么吩咐?”
顾青昀看着他的眼睛,道:“你随我来江南,也有好几个月了……这一年之约,已经过去小半,无论之后如何,到了年底,你便回京城去吧。”
房中灯火昏暗,映照的顾青昀面上,为他清冷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张乾与他对视了片刻,忽然笑了:“还有大半年,大人怎知不能成事?说不定到时候,我们都能回去了。”
说罢,便笑着离开了。
顾青昀静静坐了一会儿,看着烛台上的黑色灰尘发呆。
老师的信,一月一封。
京中局势复杂,波谲云诡,而他在这偏远的孟县,总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片刻之后,他兀自打开抽屉,拿出里面的书册。
这些书册是他特意放在抽屉里的,待书册清空之后,才将抽屉最里面的木匣子拿了出来。
顾青昀手指拢上匣子,轻轻一推,木匣子便打开了。
里面有一把锋利的锉刀,锉刀旁边,还有他的未尽之事。
这东西他做了好几日了,一直不得要领,怕被苏玉音发现,便藏在了抽屉最里面。
但如今她不在,倒是不必再藏了。
若能在她回来之前完成,那是最好不过了……只是,她什么时候回来呢?
顾青昀一想起苏玉音那般放飞的态度,就默默叹了口气。
罢了,今夜熬一宿,努力做完罢。
-
孟县一片平静,然而第二日,广安县的主街之上,却不大平静了。
还未到晌午,主街街头便挤了不少人。
无论是路过的百姓,还是周围的商户,都围着声名远播的苏氏瓷器坊,小声议论着——“听说苏氏瓷器坊要关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