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张大人面无表情地转过脸来,“这么晚回来,去哪儿了?”
张乾低着头,道:“回爹的话,孩儿……去见顾大人了。”
“谁允你去见他的?”张大人怒斥道:“你可知那顾青昀有多不知天高地厚?七天之内,要填补国库,简直是痴人说梦!你难道也要跟着胡闹不成?”
张大人中气十足,张乾被吼得微微一震。
他沉声道:“正因为此事艰难,孩儿才要帮顾大人!”
张大人听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道:“七日之后,若是军需没有筹齐,不仅是他,就连三皇子也要承担责任!旁人躲开还来不及,你怎么还主动往前凑!?简直是愚不可及!”
张乾神色也沉了几分,他抬起头,看向张大人,道:“那依照爹的意思,我们该怎么办?”
张大人道:“这些年来,我们张家既要当皇后的盾牌,又要博陛下的青睐,已然是艰难至极!为父一直如履薄冰!帝后相互制衡多年,如今鹿死谁手,尚未可知!此次的事件,说白了,还是他们的争端,我们又何必掺和?”
张大人的话语,仿佛一记重锤,钝重地打在心上。
张乾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道:“爹,如今北疆战事一触即发,前线将士们要饿着肚子打仗,您身为监察御史,官拜二品,难道眼中只能看到利益争端,却看不到民间的水深火热么?”
张大人不悦道,“竖子!谁给你的胆子,这样同为父说话!?”
“你懂什么!?若是三皇子和顾青昀不下场,二皇子自然会将此事接过去,届时,各大世家倾囊相助,也可解燃眉之急!如今被他们一搅,世家反而陷入观望,于大局无益处!”
张乾看着自己的父亲,“大局?敢问爹,什么是大局?”
“方家把持户部已久,国库亏空,难道他们没有半分责任?爹说得对,若是三皇子与顾大人不挺身而出,二皇子也定然会出来接手,为自己博个贤德的名声……但你我都知道,如今正是立储的关键时期,皇后又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张大人怒目相视,呵斥道:“你闭嘴!此事都敢议论,你不要命了!?”
从前,只要张大人一斥责,张乾便会吓得噤声。
但今夜,张乾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说的都是事实!只要二皇子连同世家为北疆解困,皇后便有了借口,让众臣推举二皇子登上太子之位!皇后与二皇子让北疆陷入危机,又企图以军费之事,逼迫陛下就范,到底是谁危害大局?是谁置江山社稷于不顾,只求一己私利!?”
“爹身为监察御史,您不但不为筹措军费奔走,还要孩儿抽身而退,当真对得起您这身官服,和我张家的百年声誉么!?”
“啪!”地一声,一记清脆的耳光,落到了张乾面上。
张乾被打得愣了下,他面颊泛红,不仅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就连心底,也溢出一阵刺痛感。
“你这个大逆不道的混账东西!”张大人气得胡须颤抖,道:“你要死就自己去死!别连累我们一家老小!”
话音未落,一中年妇人,不顾旁人的阻拦,冲了过来。
“老爷!乾儿是一时糊涂,您千万不要同他一般计较啊!”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大人的妾室、张乾的母亲,邹夫人。
张大人一见邹夫人,怒骂道:“你是怎么教养他的?竟然敢这般忤逆于为父!”
张乾道:“爹,此事是我一意孤行,您何必怪罪到我娘头上?”
邹夫人连忙拉住张乾,道:“乾儿,别犟了!快向你爹认错!”
张乾背脊笔直,冷声道:“我没错。”
他垂眸,看向泪水涟涟的母亲,道:“娘,我在京城长大,过惯了浮华安逸的日子,便以为天下就是如此……直到我下了江南,到了孟县才知道……原来这天下,还有那么多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张乾毫不畏惧地看着张大人,道:“百姓如临深渊,当权者徇私弄权,若为官者还要明哲保身,只怕大金危矣!”
张大人被张乾说得哑口无言,他拉下脸道:“才当了几日的官,便敢来教训为父了!?当真以为,我不敢将你们逐出家门!?”